心念百转,混而为一。白衣从来都是一个果决的人,哪怕这份果决会带来他所无法承受的结果。最纯粹的剑最锋利,最纯粹的拳头自然最有力量,这样纯粹的人,自然就是最强。
他如今眼中目无余子,径直走向那个周身气势物我浑同之中的长春子,那份意志坚定好似山岳长镇地脉,日月高悬苍穹。长春子不免为这份资质击节赞叹,他也终于是明白为何重阳祖师会看中这个性格偏激的少年。这种性格虽然偏激,却依旧是属于人的范畴,自然可以偏移,可以修补,可以纠正。但是这种心念纯一的天资,简直就是天选的修道之才,怎么可以错过。
也不再多做言语上的试探,这么多年的阅历自然让长春子知晓,对于如今的少年,言语的力量等同于空无。严阵以待,长春子并没有打算先攻,他的武道本就源于自然,认真起来更是讲究后发制人。
坦坦荡荡的直拳,白衣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他的拳路笔直如一,一如他如今的心情。不过,这种毫无技巧的拳头自然被长春子轻松挡住,掌心向外,先是鲸吸,随后喷吐,一含一吐,尽显对于劲力掌控的圆润。
可是白衣没有后退,他反而站定了身躯,借着被推回的弹力,轰出了自己的左拳。他的左右手同样灵活,双手的节奏随着长春子弹回来的节奏不断加速,就像是正在热情地擂鼓。急促的鼓声好似漫天的骤雨,毫无道理地冲击着,白衣保持着这样越来越快的拳速,竟然没有感觉到分毫的疲惫。
或者说,此时的他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疲惫了,当初走火入魔之后,他一直没有试验过这具身体的体力极限。而如今,这极限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深远,哪怕是这样的狂暴状态,白衣竟然觉得自己还留有余力。
这样无止息的骤雨之下,长春子也觉察到了自己年岁的弱势。拳怕少壮,说的正是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寻常人也没有白衣如今这样变态的体力而已。随着白衣如今骤雨一般的拳势已起,长春子如今终于明白自己终究是小看了这个被自己师傅所看重的少年。
不能这样下去,预见了自己的败局之后,长春子终于不再被动地防御了。虽然如今白衣的拳速很快,可是还是在长春子的掌握之中,他开始寻觅这番骤雨之中,那些无规则并且细微的破绽,有意引导着卸去了白衣拳上不停回旋中积蓄起的势。拳势如浪潮,虽然无可退避,但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长春子终究找到了其中卸力的门径。
调息着自己的呼吸,长春子灵蛇吐信的一掌抚上白衣径直而出的右拳,掌心涌出一股莫大的力量带偏了白衣的拳路。他得势便不饶人,握有浮尘的右手架住白衣的左拳,猛然下压。顿时,白衣拳势被破,胸口空门毕露,被岔开的两臂根本来不及回护。
心中一冷,白衣的应对也分外简单。他上身顺势向后一躺,拖缓了对方迎胸的掌力,被岔开的两臂加速触地,猛地一撑,向后发力,将自己带离了险地。稍稍挽回了败局的白衣这时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疲惫,汗水顺着额头流下,身上的玄色短褐已经尽数湿透了。
一瞬间的爆发固然猛烈,但白衣不得不承受如今已经快要精疲力竭的窘境。他之前在重阳祖师面前刺出那一剑就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如今更是已经彻底榨干了自己。默然感受着浑身上下肌肉不自觉的战栗,哪怕骄傲如他,也只能够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想问一下,你那一手叫什么?”白衣放下了戒备的双手,心灰意冷地问道。
长春子满意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他与这少年一交手,自然已经探出了这位未来的小师弟到底有多么天资过人,自然也不吝啬于这点细枝末节。老道士大大方方地说道:“贫道当初于终南山上观景,见山风拂动,呼啸来回,可是绝崖之上苍松却巍峨挺立,毫无动摇,随即便领悟了一套拳法劲力。贫道将其取名为松涛劲,取其中正平直,无所动摇之意。”
老道士满脸得意,也没有计较白衣的失礼之处。探得白衣根基的他,对于面前这个少年是越看越喜欢,若不是这少年被自己师父所看重,恐怕说不得他自己就要将其收入门墙,传承衣钵。
“松涛劲?”
白衣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终于放松了所有的戒备。他也确实是累了,不光身体上的疲乏,心上面也是尘埃密布,到了极限了。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各种变故接踵而至,让白衣不得喘息。打从陆家被灭门开始,他就找不到自己的归宿,身如浮萍,无可依靠。遇上了第一个成为他抛弃死亡意义的女子,却一个劲地想要绑住他,让他无法逃脱。他又怎么能够不逃,他并非不愿意安定,可是那样的安定着实不能够给予他一丝一毫的安全。
待到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地盘,却又受制于人心,无法肆意。身陷于责任与危机之中,他也只是想要找到一条坦途而已。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他身上还有一个意图不明的神秘高手在觊觎着自己,这种莫名的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危机,让他全然没有心情毫无保留地投身造反这项无比伟大的事业之中。面对金朝小王子与极乐宫的阴谋,他原先并不想插手,可是他不放心别人去办,而如今却忽然发现了自己原来也并非是全知全能,并非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他只是想要暂得安歇而已,为何他们一定要逼迫他。他真的已经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