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一辆马车疾驰在城外的官道上,清脆的马蹄声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
车内,一盏油灯如豆,跳跃的火苗将晕黄的光辉撒向车内,便使得车内的人都沐浴在一片暖融融的光芒之中。
只是,姬上邪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暖。她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她的头顶散发到脚底,她觉得她都要爆炸了!
“哎,表妹你怎么又不开心了?好容易逃出那个牢笼,你怎么还苦着张脸?是因为我没有顺便揍那对狗男女一顿吗?实在是当时时间太赶,我没来得及。不过没关系,回头等有机会,我再把这一顿打补上,这样总行了吧!”身边的人却满脸堆笑,乐呵呵的对她开玩笑。
姬上邪猛地一眼冷扫过去:“刘策,你到底又在发什么疯?”
刘策笑脸一收。“你觉得我是在发疯?”
“不然呢?我好好的在驿馆里过夜,你为什么要放一把火把我给掳走?你放火上瘾了是不是?”
刘策立马也冷下脸:“你还好意思问我?姬上邪,你扪心自问,你都已经敷衍我多久了!你可是答应过会跟我去吴地,帮我母亲洗刷冤屈的!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等了你好几个月,结果你从江陵折腾到长沙,在长沙还不停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周旋,你宁愿想方设法给齐康做药,都不理会我的催促!”
“现在更好了。等利用完我们,你就设计把我们从长沙赶走,然后自己还打算舒舒服服的跟着尹长宁去赴任?你真当我是傻子吗?等你跟他去任上做了官夫人,你还会跟我去吴地?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所以现在既然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我自然要赶紧把你带出来!”
姬上邪听得越发怒火中烧。
她直接吼回去““谁说我是去要做官夫人的?你觉得就我现在的处境,我能好好的做官夫人吗?我一步一步的筹划,好不容易已经让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能让尹长宁写休书休了我,那样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走人了!结果现在被你一搅合,我休书都没拿到,以后你说我怎么办?”
只可惜,现在两个人隔得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将她完全包围起来,姬上邪的身子早软得跟一滩水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还有力气的,她的嗓子也不例外。即便竭尽全力摆出气愤的样子和他对叫,但看在刘策眼里,却仿佛一只小小的猫儿正在对人张牙舞爪,那软嫩的小模样让人只想摸摸她的头,揉揉她的毛。
至于威慑力嘛,他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甚至于,他满腔的怒气还被她这么软绵的模样给冲淡了一些。
“没拿到就没拿到,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当你死在那场大火里了,你一样已经和姓尹的断绝关系了。”他淡声道。
姬上邪无力的咬牙。
“那你是打算让我以后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的见人吗?“
刘策挑眉。“需要吗?你虽然是长沙王长史的女儿,但是在长沙境内都没几个人知道你的存在吧?那么离开长沙,其他地方的人就更不认识你了。你继续用你的名号招摇撞骗,你看谁能从你身上联想到长沙去!”
姬上邪一噎。
诚然,他说得没错。以前小时候,家境贫苦,父亲却品貌兼优,才会被当时的太守看中,推举为孝廉。那时候,名扬乡里的人是父亲;后来父亲通过层层选拔做了官,但也是从最低级的县令做起。虽然他们一家人在当地留下了一些名声,但毕竟地方小,人也少,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应该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她们母女了吧?
再后来,父亲进京述职,被寡居的平宜公主看上,然后母亲投缳自尽,平宜公主风光大嫁,还带来了她的亲生女儿陈沅。然后,他们全家都搬进了公主府,从此大家就只知道有平宜公主和驸马,以及平宜公主的女儿陈沅。至于驸马和前夫人的女儿?恐怕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的人都没有几个。
后来的父亲在平宜公主的帮助下青云直上,最后成为长沙王府长史,他们再举家搬到长沙。从此,她的存在感就更弱了。再加上她这个毛病,别说外男,就连自己的父亲和未婚夫都不敢多见。倒是陈沅,她在平宜公主的带领下出去走亲访友,落落大方的姿态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并大力夸赞。
所以,其实她不管是现在死,还是以后在任上死,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反正知道她的人就没几个,真正挂念她的阿弟又早已经不知所踪。她在这世间就仿佛一片飘零的树叶,不管飘到哪里,都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姬上邪慢慢垂下眼帘。
话一出口,没想到她就跟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蔫了不说,周身也侵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落寞死寂的气息。刘策不由的心口一缩,他小声问:“你不会真被我一句话就给打倒了吧?我记得你以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你说的是事实,我承认。”姬上邪淡声道。
还真被打击到了,而且被打击得不轻。
刘策摸摸鼻子。“那些人不理会你有什么关系?现在你身边不是有小爷我了吗?”
姬上邪便抬起眼。“你?”
刘策一顿,还是点头。“没错,就是小爷我!至少现在你对小爷我还有点用处,所以在小爷我眼里,你还是很重要的。”他一本正经的道。
姬上邪便扯扯唇角。“多谢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