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池依旧没开口说话,只一摆手,下人便都散了。
推开她房门,见不仅是房外,这房里地上也散落着他的砚台,还有几枝紫毫。
除了他,不会有人敢如此随意推开门进来了。叶棠知是他,哼了一声。
“叶棠。”
自他受了圣上两掌后就一直没说话,此时一开口,缓缓而出的竟然是她的名字。
可一说话。他又觉得五脏六腑都牵着疼。
不想再说了,他只想抱那个姑娘。
这屋里暖和,她身上终于不是那身里衬了,换了一件通身的长裙子,白棉布,上面开着些小碎花。
高大身躯将她一覆,她只觉得,他怀里不似平常温暖,带着潮润润的湿冷。
“你既然都不要我了还关着我做什么!”
叶棠在他怀里,用力将他一推,他竟然也不是以前的纹丝不动了。这一次,她轻而易举就将他推了个趔趄。
她也这才注意到,他一向爱干净得很,今日不知怎么,雪白的衣裳上沾了许多泥污。还有,他的发也散着。虽然散着也并不突兀,可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柳眉一拧,又觉出有丝丝酒意缭绕。
他定了定神,又上前,干脆捏了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唇上,好像一场寒雨落进了他眼里,却被他酿成了酒。
她看着他,一时忘了动。
直到他薄薄的唇带着凉意贴过来,她觉出来,冷冷的梅香里果然还带了些许酒气。可难得第一次不觉得恶心。竟倒有些沁人心脾,微微醉人。
她抬眸,小脸有些泛红,“你喝酒了?”
萧池也回过神来,方才宫里,他的确是喝了酒。
他记得,喝了酒,便不能碰她。
慌忙松了她,他连房里也不敢待了,转身就要出门。
门一开,又听她于身后说,“怎么,许姑娘今日没给九王爷束发?”
他脚下一顿,没有回答,开门出去。
将她的房门一关,门口定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一口血从口中溢出,染了他的衣。
有下人见了,惊呼一声。“九王爷!”
萧池眼风一扫,示意那人不要出声,更不要惊了他身后房里的人。而后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缓缓出了小院子的门。
那下人机灵,随即取了一把伞。竹伞微倾,往他身上一遮。
青玉骨,白衣人,细雨无声。
连那撑伞的下人都觉出来,这九王爷今日有些不一样,走的格外慢。
行至门口,他脚下一顿,两个负责看守叶棠的两个暗卫往地上一跪。屋檐瓦上有积水滴下,滴在伞面上,晶莹迸裂。发出沉闷的声响,甚有节奏。
时光如白驹,总也无影,这声音听起来倒颇像时光缓慢流逝的声音。
九王爷就听着那滴水声,在小院子的门口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轻一回身,见那房里的橘黄灯影下,隐隐可见一个俏丽身影。
不过一个人影而已,他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趴在烛火前,轻轻一吹,房里灯光倏地一下灭了。这回,连她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几个暗卫跪了许久,候了许久,才听九王爷说,“明日。她若是还要出去,便放她走吧。”
直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遇到了那个知他懂他,能陪他伴他的女子。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才算作好。
可他知道,关着她,就一定不好。哪怕他再喜欢。
“是。”
一转身,又对那个给他撑伞的下人道,“你也回去吧。别忘了找个大夫来候着。”
他不确定。刚刚带着酒气吻了她,会不会出问题。
“爷,您将这伞带着吧。”
萧池接了那柄竹伞,一人缓缓出了门。
帘卷细雨,寒风骤起。曾几何时。一场风过,九王府里树叶草木都被吹得哗啦啦地响。某个夜里,她趴在窗台上,同他说,“起风了。”
他就站在她身后,轻轻应了她,“嗯。”
手里竹伞晃了一下,似有不稳。
终于到了九王府门口,他也不着急进去,只于门口看着自家门口看着那株老棠树。时节还早,这树还睡着,丝毫没有抽枝展叶的迹象。
“若真有那一天,我嫁给你啊,可真是亏大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得赶紧趁现在。可劲儿住你的房子,吃你的饭,花你的钱!”
“莫说住本王的房子,吃本王的饭,花本王的钱。本王早就说过,只要你要,这整个九王府都是你的。”
他笑了笑,手指轻轻抚上棠树枝干,顺着粗糙一滑。碰到一块树上疤,修长手指一顿。就像摸到了那树的伤口。
那日,棠叶金黄,落叶如雨,季书寒从袖里扔出一枚小刀,直奔她而来。他将她往怀里一带。堪堪避了。那小刀却就此扎进了这老树的树干里,一直未曾取出来。
季书寒的小刀齐柄没入,且过去许多时日,这若要取出来已不容易。
不顾身上的伤,他还是运了力,掌心贴在那树干的伤疤上,硬生生将那小刀从树干上吸了出来。
小刀落地,他方松了口气。
他在等,等白云初晴,等琴眠绿荫。
到时候。他要好好看看自家门口这棵树。
忽而,竹伞一歪,蓦然落地。门口看守见九王爷不知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便倒在了。
可他耳边。明明还是她的声音啊。“依我看,有的事,若是不能,就不要挣扎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