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能偷偷拿走父亲的头发,就足以证明我心底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也怀疑,我也动摇。但听到确定的答复后,我发现我压根无法接受。
回想父亲对我的疼爱与呵护,那根本不像一个养父能做到的。再者在我印象中,我父母极为相爱,我甚至没听过他们有任何争执,至少在我面前没有半分隔阂。包括前不久严松给我看过的股份合同,也能证明我母亲为父亲付出了很多,不爱一个人,能倾尽所有给予一切吗?总之我做不到。
想到这里,我心尖不自觉一紧,难道父亲不知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小时候出车祸,他还为我输过血,如果不是,他应该早有察觉。
但他的确也没有表露丝毫破绽,十几年如一日的待我。那大概只能说明他对我母亲的感情是真的,爱屋及乌,所以会对我这么好。
“喂?苏小姐,您在听吗?”
“嗯,我知道了,您先替我收好,有时间我会亲自来取。”
医生后面还说了几句,我完全没心思听,匆匆掐断了电话。耳朵就跟塞了坨棉花似的,连周遭都变得极为安静,除开我自己的心跳,任何声音我都听不见。
不过一时,我双眼前布满了一层氤氲,喉咙就跟卡了根刺一般,很难受,就连吞口口水都十分费力。
我在原地缓了很久,先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反复做微笑的表情,可不论我怎么努力,嘴角的弧度都极为怪异,可我不得不自然一些,否则我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不都说骗别人前要先骗过自己吗?
我暗自掐了一把手臂内侧,深呼吸了好几遍,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根本不可能直接质问父亲,我对他的感情从小开始,早已根深蒂固,就是现实告诉我,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我还是得叫他一声‘爸爸’。
站在病房前,直到我认为自己的脸上没有异样了,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我扬起了唇角。推开了门,父亲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头偏向一边,定定地望着窗外。
周奕琛则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进门的墙边,双手环胸,斜靠着,薄唇抿得很紧,眉心也微微拢着。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眼底还是透出了一抹暗沉的光。
除了他们两个,我没再看到别人,还有给我打电话的苏欢颜也不在。想着近十分钟的时间里,他们独处,我的心就莫名发慌,我十分警惕地望了周奕琛一眼,他稍稍抬起眼皮,视线仅在我身上停顿了一秒,就移开了。
我咬了咬牙,缓步走了进去,先是唤了父亲一声。
他身子很明显一滞,好一会儿才转过脸,他脸色比先前稍微好那么一丢丢,但仍很苍白,头发也白了一大片,虽然身上的管子都摘了,可整个人还是显得很苍老,没有什么生气。床边的桌面上放了碗粥和几盘小菜,简单也算是丰富,可看模样似乎没人动过,里面也不再冒热气了。
看到他这幅模样,再想起从前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他,我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溢满了眼眶,他动了动唇,声音很轻也很沉,像是经历了许多沧桑后的枯树,干哑得几乎不成音。
“南南,你来了——”
“爸,您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是想吃的东西,我给您去买,您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无聊?我以后天天来陪您好不好?”
即使我克制的再好,声音难免带着些许颤抖,父亲躺在病床上,半睁着眼,看着我笑。
等我坐下了,他才十分虚弱地将手伸向了我。
大抵是刚清醒的关系,他身上不是很有力气,就是这么点距离,他的手臂都在颤抖,看他的确很吃力的样子,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并紧了紧。
父亲回握住了我,但也是轻轻那么一握,很快就松开且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南南,你好像瘦了一点,我睡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欺负你?你告诉父亲,等父亲好了,替你教训他们。”
他半开着玩笑这样说,可语气却十分坚定,望着我的目光也格外柔和,就是那种,真的很怕很怕我吃半点亏,不允许我受一点儿委屈的感觉。
我不敢再看他,特别怕自己把肚子里憋得那些话问出来。其实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若不烂在心底,摊开了,直白地复述出来,很多都会改变。哪怕只是拖延一些时间,总比立马撕破脸来得强。因为我狠不下心,这就是我的父亲,很难用一张鉴定书就否认他从前对我付出的一切。
再者他本就心脏不好,刚醒,我不想再做任何或说什么刺激他的。
我滚了滚喉咙,轻轻地依在了他肩头,努力扬起微笑,尽量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回。
“没有,谁都没欺负我,我很好,您也知道,女孩子爱漂亮,我这段时间在减肥,所以您觉得我瘦了那么一点,但您也许不信,我才去称过,也是老样子的。”
父亲默了默,低笑了一声,缓缓抬手绕过我的肩,将我揽在怀里,并顺势抚了抚我的脸颊,“饭还是要按时吃,你怎么样都好看,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南南,你怎么就一个人来了,池上泉那小子呢?他拐跑我女儿,我没法儿,也认了,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敢来看看我?”
话音落下,我呼吸不自觉一滞,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父亲嘴里提及的池上泉,条件反射般就望向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