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澜和纪太夫人才刚刚闹了一场,圣人头痛欲裂地回到勤政殿,又听闻汝阳公主在工部闹事,还出手打伤了厉出衡,他更是焦心烂额,心烦意乱。纪澜这厢要退婚,他尚且还能在圣人之尊压下去,可汝阳这般不争气,事情还未平息,她又跑到工部耀武扬威,而且还是落在齐王的手上。
说实话,圣人和这个儿子最不亲,因为不亲,疏离,所以父子二人之间如同陌生人一般,什么帝王威仪在这个儿子面前,根本就无从着手。齐王十年不上朝,但还是让他管着工部,可他连工部都不去,一年到头在京城的时间也并不多,就算在京城也不会进宫请安,除了年节时必要的相聚,他才会勉强出席。
齐王把汝阳公主送回宫,八年之后第一次主动走进勤政殿。他与圣人的关系不睦由来已久,谢氏的进宫是圣人情非得已的选择,那时候圣人一门心思都在皇后身上,同时进宫的谢氏和王氏,又以王氏美貌著称,出身大家而备受圣人的喜爱,而纳谢氏是为了安抚谢家,相形之下,就多了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的意味。自
四皇子出生之后,圣人对他十分冷漠,其他皇子该有的待遇,在他这里若是没有人提起,只当是没有这个儿子。谢氏的性子执拗而又倔强,不曾主动向圣人开口,他们母子的生活有一段时日过得相当拮据。可谢氏是四妃之首,她的品级该有的待遇宫人也不敢短了,可却连王美人那边都比不上。
后来有一日谢桐进宫,发现他们母子平日的吃食还比不上他,回家就和谢更始说了。谢更始那时候已经是右相了,听闻姑姑的境况之后,向圣人提出让谢桐入宫为四皇子伴读。而齐王的品学在诸皇子中已是出类拔萃,圣人觉得没有必要让谢桐进宫,谢更始遂提出让齐王离宫开府,由谢家代为教养。
其实圣人还是颇为忌讳谢更始,他之所以纳了谢氏却又对她敬而远之的原因,就在于谢更始早年的名动京城。因为以谢更始的才学总有一日会位及人臣,谢家那时已经是权倾朝野,可是为了杨皇后的承恩公府,圣人不得不打压谢家,但谢更始仍是一步一步爬到右相的位置。谢家的如日中天,对太子始终是一个隐患,多年来遍寻不到谢家的半点错处,只能让谢更始停留在右相之位。给太子找了宋家这门亲事,可谓是与谢家分庭抗礼,相互制衡,可保太子顺利登基。可东宫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弃掉太子妃和宋氏。
眼下,朝中唯有右相谢更始,一家独大。
齐王一脚踏进勤政殿,撩袍行礼,没有丝毫的犹豫,可眼中的清霜却是一览无遗。宫人们见状,纷纷垂眸静默,不许正视齐王,殿中的气氛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冷了下来。
圣人原本瘫在龙椅上的坐姿也渐渐挺了起来,正襟危坐,轻扬下颌。
齐王并不抬头,把他要说的都说了一遍,“儿臣只是恰巧经过工部,没想到遇到汝阳公主行凶,这皇室的威仪都叫这样的公主给败坏了,还好儿臣不是和她一母同胞,否则叫把她吊起来痛打一顿,也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在含元殿纪澜和纪太夫人已经用最直言的言辞控诉汝阳的过失,眼下高斐又用这种不屑的语气看似指责汝阳的过错,可却把矛头指向了圣人。
子不教,父之过。
“原本儿臣是不打算插手此事,可汝阳这般跋扈,也该给她一个教训。”说着,齐王把一叠卷宗呈了上去,“奏折儿臣就不写了,写了父皇也不一定会看,还是简单说说就好。长公主府的兴建过程中出了人命,这本是所有工程都会遇到的意外,只要照章办事,没有违规办事,给多少抚恤金都是有定例的,工部有明文规定,可以按例申请。可这一次死的十个人,全都超出原有的定例。父皇您有的是银子,儿臣管不着您想赔多少钱。可是您这么一做,日后工部就很难做事情。有了这样的先例,还是父皇您的旨意,日后这次的赔偿抚恤就会成为常例。儿臣不是不想多给银子,可无规矩不成方圆。”齐王抬眸淡淡扫过他父皇那张倦意渐生的脸,继续道:“可儿臣从工部的卷宗中发现,这些银子是杨昭默从别处挪来的,是从什么地方挪的呢,竟然不是父皇您亲自拨的,委实让儿臣颇有些意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竟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敢私挪江南建造抗洪大坝的银子。厉出衡查实之后,发现是工部右侍郎曹方批的单子。于是又把曹方找来一问,才知道是长公主殿下的手谕。”
圣人的眼皮一跳,翻开卷宗第一张就是汝阳的字迹,还有她的长公主印信,完全造不了假。
“儿臣不知道,长公主殿下的手谕还能命令我工部的官员!原来儿臣还是不信的,今日在衙门竟见她手持马鞭,对朝臣动手。”齐王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是儿臣久疏朝政,还是朝堂有了新的规矩,后宫也能干政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圣人想接都接不住。
“汝阳年幼无知……”
齐王直接把圣人的话头给拦了,“已经许了人家,赐了长公主府,还说是年幼无知?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留在宫中多养几年,不要到了婆家丢人现眼。”
“汝阳的婚事又与你何干!工部的事情,是汝阳的错,可你多年来不管事,手下的人难免疏怠,这件事你也是有责任的。况且,这件手谕是不是汝阳亲笔,又有谁知道!你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就随意给汝阳定罪,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