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如此龌龊丢脸的事情。放眼京城的世家,无一不是光鲜亮丽,标榜的立家之本都是以礼以德以忠以孝,那些阴影的、见不得人的龌龊都希望隐藏得越深越好,永远不要被人知道。
可杜如笙倒好,家还没立起来,反倒开始给自己抹黑。
其实这种事情在世家的内宅也不在少数,姐妹相争,都是各凭手段,可谁家会因此而闹上公堂去。这不仅仅是丢杜家的人,无论结果如何,厉出衡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这一世,倘若不是她选择了厉出衡,他又如何会受这无妄之灾。他本该是士人的模范,朝臣的楷模,人人仰望的权臣,而不该因此而止步于仕途的开始。
杜如笙这是想毁了厉出衡!
四下沉默着,屋里只剩下炭火即将燃尽的毕剥声。
厉出衡却在这时走到杜乐跟前,长身而立,面色清冷,褐色的瞳仁不见一丝情绪起伏。他取了一件外袍披在杜乐的身上,杜且这才发现杜乐身上只有单衣蔽体,婢女们不敢进来加炭,屋内的火盆已渐渐灭了,杜乐冷得直打哆嗦,感激地对厉出衡展颜浅笑。那一笑,杜且只觉得刺眼。
厉出衡转身看了杜且一眼,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杜乐,“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杜乐颤崴崴地接了过来,下意识地看向杜如笙。
“你想嫁我?”厉出衡问道。
杜乐小心翼翼地点头。
“我有这么好?让你无所不用其及地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娶你?”厉出衡的声音有一种无力感,“即便是我心中只有阿且,我这一生一世都只会爱她一人,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的存在。你若是想嫁给我,我也不反对,但是你不要奢望我会把对阿且的爱匀出来分给你,也不要认为我娶了你,就有义务对你好。”
杜乐的眉头蹙得更深,捧着热水的手抖了起来,“为什么?因为我没姐姐漂亮,又不是杜家嫡女,样样不如她,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都嫌弃我的出身。”
厉出衡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与出身无关,我要的只有阿且一人,无论是她丑也好,庶出也好,只是那个叫杜且的女子。”
“我不信……”杜乐愤愤地瞪着杜且,“因为你和她订过亲,你才会一厢情愿地认定她,但其实她心中未必有你。在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她竟一丝气恼都没有,冷静地近乎冷血,似乎你只是一个路人,你做什么对她都没有丝毫的影响。你一心一意对待的女子,她也该是心中有你,可她没有,她方才还去了清远侯府,私会纪澜。”
厉出衡说:“她冷静,是因为她相信我,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而这份信任,缘自于她对我的了解,而这份了解,正是她对我的用情。至于她会去哪里,那是她的自由,我未没有约束她,况且纪太夫人是她的义母,侯爷也就是她的义兄,并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这同样是因为我对她的信任。”
“你这是自欺欺人。”
“好吧,你要是觉得我在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必要对你交代我和阿且之间的感情。”厉出衡退后一步,“我言尽于此,若是你还要坚持以此为由嫁给我,我也会娶你。这一生我绝不与阿且分开,就算让我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不会放弃。岳父大人,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您看哪天合适,我就把三娘迎娶过门,但我绝不会让她凌驾于阿且之中。”
“你这是在威胁我?占了便宜不认账?”杜如笙明显是不依不饶,“既然你这么不想认,那咱们就公堂上见真章,究竟谁是谁非,自有公道在心。”
杜且迅速移动至门边,把房门一关,挡在门前拦住杜如笙的步伐,“事情还没商量好,父亲这般着急做什么?不妨大家冷静冷静,从长计较。”
杜如笙说:“有什么可商量的?他摆明不认账,又对乐儿百般威胁。如此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你还是趁早和他和离了,另找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方是良配。”
“可是我觉得这就是父亲设下的局,无论厉郎如何选择,你都会有借口在等着他,等着和他撕破脸,把这件事情闹大,然后让我成为下堂妻。”杜且挺着背脊抵着门板,“究竟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你非要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你才甘愿。我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出身世族,才学出众,像我们这样的门第本就是高攀了,可你却嫌弃厉家贫寒,偏生要把我嫁入清远侯府,此计不成之后,你又看上太子,想把我献给太子为妾,被人糟蹋。如今我和厉郎成亲还未过三个月,你又想把杜乐也嫁过来。不,其实您想要的是让我和厉郎和离,又同时把杜乐嫁给他。您这么糟践我,不惜让我下堂,也要成全杜乐。我想问问您,究竟谁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杜如笙摆明没有商量的余地,杜战和虞氏深感棘手,可又不好出口帮她,杜如笙的做法再野蛮,但毕竟占着理,如今是谁也证明不了厉出衡和杜乐之间是清白的,就算他们明白这是杜如笙的圈套。
杜且一字一句的控诉,眸中含泪,蓄含两世的不甘与屈辱。若不是因为杜如笙一开始设计让纪澜误闯她的香闺,而不得不娶她,她也不会有日后的种种。而如今还是因为杜如笙,她的婚姻一波三折,终于嫁给了厉出衡,杜如笙还是不死心,就算把所有人都弄得声名狼籍,他也在所不惜,仅仅是为了他那自私而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