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脸色有点难看。

贾元春又问了问管事媳妇们,得知府里早在一年半前,便已经入不敷出,现在更是花钱如流水,将本就不宽裕的家底耗了个干干净净,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但王夫人是她的亲娘,即便心里有些埋怨,也不好将其宣之于口,免得落了别人的笑话。

看过府里的帐册之后,贾元春又将薛宝钗和王熙凤叫到跟前,问了些话。

现在府里管事的人是薛宝钗,王熙凤自然是落了下风。又因为当年王熙凤在月子里落了病根,直到现在仍未曾见好,便越发地不管事儿了。贾元春问十句,倒有八句是薛宝钗答的,王夫人插一句,最后一句才是王熙凤的回音。贾元春见此情形,便越发感到不悦。

这一番问话,便草草地结束了。

“你们出去罢,我想歇一歇。”贾元春疲惫道,“让抱琴在跟前伺候着,其他人不用进来了。宝钗是府里的当家少奶奶,跟着管事媳妇儿们一同过去罢。娘留下来,我有些话要同娘说。”

众人都稀稀拉拉地应了,薛宝钗带着管事媳妇儿们一起出去,王熙凤亦离开了,独独留着王夫人一个。抱琴给她们奉了茶,便安静地站在一边,服侍她们母女。

倒是王夫人先开口了:“你可有些什么对策没有?”指的是府里的困境。

贾元春摇了摇头,脸色越发地难看。

“府里的一应大小事儿,母亲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贾元春道,“现在府里人人自危,连原先的丫鬟们都散去大半,留下的偷奸耍滑,几个主子更是不知轻重,试图将府里拆分了干净!……娘,您别生气,这事儿不是在针对您一个。”

王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却未曾发作。

贾元春缓和了口气,道:“说不定这一回,我要在府里多留些时日了。正好在宫里也住不下去。待会让抱琴去问问宝钗,要真的分家,大观园应该如何处置。那园子里拾掇拾掇,应该还能收拾出不少家底来,总还能维持一段时日。”

王夫人忽然插话道:“那园子,是当初给你建的省亲别墅。”

言下之意是,即便是要分家,也该归作贾元春的一份儿,留在二房才是。

贾元春叹息一声,道:“看着办罢。明儿再让宝玉到我跟前来一趟,我有些话要问他。还有,府里的那些铺子、田庄,到底变卖了多少,总该留个章程出来,让我瞧瞧。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再让宝钗她们过来对账罢。我乏了,母亲也歇息去罢。”随后让抱琴扶着自己起身。

王夫人按住贾元春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老实跟娘说,宫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却回府了呢?”

贾元春的表情僵住了,道:“没什么事儿。”

王夫人明显不信,攥着她的手道:“要真的没事儿,你怎么会忽然身染重疾?上回我们进宫瞧你的时候,你还是好端端的。现在隔了一个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成了这副形销骨立的样子。你哄谁都好,单单是哄不住你的娘。说吧,怎么回事儿?”

贾元春顿住了,良久之后才道:“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王夫人一惊,慢慢地松开了手。

“年前我便跟娘说过,宫里的事情断断不如你们想的那样简单。”贾元春叹息道,“即便惠妃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也还有宜妃、荣妃和德妃,个个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儿。当时云嫔是身怀六甲,腾不出手来,现在变成了皇贵妃,便又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娘,这事儿,你别管了。”说着起身要走。

王夫人又将贾元春按了下来:“好歹我是你娘。”

贾元春有点愤怒了:“可这事儿牵扯到天上去了!除了皇贵妃年纪尚幼,与此事不相干之外,宫里的妃嫔们没一个干净的。当年宫里没了两个秀女,又病了一个贵妃,便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荣妃赐死了两个宫女,才将这事儿彻底地封住了。凤藻宫里,我对宜妃不假辞色,又一路越过她晋升为贵妃,宜妃心中忌惮,又从荣妃口中知道了昔年的事儿,这才三番五次在太后跟前,削落我的面子。这事儿怎么处置?又能让谁来处置?早十年前,宫里死去的嫔妃一个接着一个,又有谁管这事儿?是,荣妃和我,都跟昔年的事情有牵连,惠妃当年是蠢,这才躲过了一劫。现在谁再敢提起从前的事儿,那便是要闹翻天的!”

王夫人听见这话,禁不住激灵地打了个冷战。

良久之后,王夫人才问道:“这事儿……同你有关?”

贾元春叹息道:“有一些关系,但是关系不大。娘,您别问了,横竖是早十年前的事儿,现在人都快死光了,即便是有些什么,也无从提起。你让我歇一会儿罢。”

王夫人慢慢地松开手,良久之后,才道:“好。”

而后王夫人便出了屋子。贾元春在屋里留了一会儿,觉得烦躁,便睡过去了。

·

第二天晚上,江菱在梦境里,见到了贾琏。

贾琏比起从前,倒是萎靡了不少。

江菱仍旧按照从前的样子,将自己扮成一个小厮,端着茶壶在贾琏跟前奉茶。贾琏这回倒是没在踹桌子,也没再踹石狮子,整个人蔫蔫地坐在石凳上,一气儿灌了七八壶茶,才将杯子递给江菱,恨恨道:“爷从未见过,像今天这样横插一杠子的。”

江菱刚想问问他,但再转念一想,便又停歇下来。

贾琏恨恨地说道:“有贵妃撑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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