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只把一个刚刚摔倒的小丫头吓得哭起来。

王夫人厌烦地指着那小丫头,道:“性子不沉稳,带出去罢。”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大丫鬟,引着刚刚那位哭出来的小丫头,走到院外去了。这便是不留人的意思了。余下的七个丫头俱低着头,或沉默或惴惴不安,还有两个显出了些许惶恐的神情。

王夫人抬了抬手,便有一位老妈妈走上前来,用戒尺抬起她们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

江菱紧紧地攥着手心,按捺住转身就走的冲动,假装自己是一尊雕塑,半晌不语。

那位老妈妈站在她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冰凉的戒尺在她的下巴和手心里游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片刻后,那位老妈妈退了半步,朝王夫人说道:“容貌尚可。”

江菱低垂着头,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干干瘦瘦,完全看不出哪里尚可了。

倒是上头的王夫人听见尚可二字,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那位老妈妈道:“下一个。”

那位老妈妈果然去看下一个了。下一个也是“尚可”,再下一个,便是“容貌不佳”了。江菱大为惊讶,悄悄往旁边数了一下,她右手边第二位姑娘是刚刚才见过的,八个小丫头里唯一一个年满十六岁的姑娘,下巴尖尖细细,容貌妩媚,倒颇有几分fēng_liú之态。

……哦。

她好像想起来了,在红楼梦里,王夫人就发落过一个这样的丫鬟。

江菱想到这里,又有些哭笑不得。

想不到自己这一世,身世看起来颇为凄凉(无父无母),饿得面黄肌瘦指甲发青,反倒得了一个容貌尚可的评价。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样如何,不过照现在这副样子,起码要养个三四年,才能养出原本的容貌罢。

她越发地哭笑不得了。

不过这么一闪神,老妈妈便已经将七个人的样貌都看过了,除了刚刚那位年纪大、容貌出挑的,还拣出了一位肤色粗黑,容貌不齐整的。用王夫人的话说,便是“府里不养这样的狐媚子,也用不着这样容貌不齐整的丫鬟,免得失了荣国府的脸面”,遂将那两个丫头都拣出去了。

这下子,屋里只剩下了五个小丫头。

老妈妈捏着戒尺退到后边,王夫人又朝身边的丫鬟点点头,丫鬟会意,便走到外间去,领回了一位在外伺候的婆子。江菱看得分明,这婆子明明就是刚刚引着她们进来,还叮嘱过王婆子的那一个。

那婆子见到王夫人,先是道了声安,随即便将刚才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

从小丫头们走进贾府的那一刻起,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那位婆子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禀报到了王夫人耳朵里。王夫人听了片刻,微微皱起眉头,指着两个“甫一进府,便聒聒噪噪”的小丫头,道:“这两个也拣出去罢。”

江菱惊得不行,忍不住又隐隐开始佩服起来。

这样惊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很难想象只是贾府里的一个下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王婆子也显得有些焦急起来。她统共只带了八个小丫头进府,却被王夫人一口气拣了五个出去,要是再这么挑挑拣拣,她的银子也就不用赚了,还要赔上一大笔的车费。正待上前跟王夫人求求情,忽然又听见王夫人问道:“怎么只签了二十年契?”

王婆子心里咯噔一声,看见王夫人翻拣手里的卖身契,语气颇为不悦。

作为一个熟门熟路的牙婆子,这种场面她再熟悉不过。江菱是个无本的买卖,要是被太太拣了出去,今儿的银子可就不用赚了,遂上前一步陪笑道:“回太太话,这是我本家外甥女家里养的隔房侄女儿,早年读过一些书的,也颇识得几个字。老身听说府里的姑娘们个个诗画双绝,便想着送她到府里来,沾些仙气儿。这二十年的契,实则是因为老身本家外甥女的亲家一族都是良籍,这个——实在是做不得主。”

王夫人听见王婆子这般说,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识字?”

后边这句话,却是问江菱的。

江菱想想自己确实练过两年书法,繁体书也看过不少,遂低眉顺眼道:“颇认得一些字。”

王夫人轻轻唔了一声。识字的丫鬟素来都很稀缺,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也不会让识字的女儿卖身去当丫鬟。贾府里的家生子们倒是识字了,但那是打小儿便同姑娘们一起教养出来的。王夫人想到这里,再看那二十年的卖身契,也不显得那样突兀了。

她将那张卖身契与其余两张死契放在一起,道:“就这三个罢。”

王婆子闻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两个干净的小丫头,再加上刚刚从城外捡回来的那个“无本的买卖”,她这一趟少说也能赚个三十五六两的银子,跑这一趟值得了。

至于那所谓的“本家外甥女家里养的隔房侄女儿”,自然是王婆子胡诌的。

不过王夫人与她非亲非故,想来也不会去详查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遂这样糊弄过去了。

一切敲定之后,便有大丫鬟带着王婆子下去领赏银,又带着余下的那五个小丫头离开。五个小丫头都抽抽噎噎的,似乎颇有些不甘愿。王夫人仔细问了留下了的那三个丫鬟,确认她们都身家清白、只因家贫才卖身为婢,才唤过一位管家媳妇,带着她们下去梳洗。

那位管家媳妇模样生的周正,一张圆润的脸面,看上去颇为可亲。江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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