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赌约当然没成。
聆空还真是个特别的人,至少林蓝没见过这类型矛盾的人。有时候又觉得他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不能掉以轻心。有时候又觉得他说的话,听起来不可能,但其实是真的,让人情不自禁去相信。
不过这一次,直觉告诉林蓝,聆空只不过是觉得她好玩,在逗她而已,所以不必当真。
更何况,雨很快便停了。
避雨的人们从屋檐下走出来,鞋子踩过阶砖,溅起了一滩滩肮脏的泥水。
步下了图书馆的楼梯,林蓝两人一同往学校的方向走。
一场大雨滋润了大地,气温清凉了许多。林蓝出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较少,这湿润的冷风迎面一吹,便觉得有些冷了,皮肤上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抱住了手臂,灵机一动,悄悄地落后于聆空半个身位,他很高,恰好能替她挡风。这下感觉好受多了。
走着走着,手背上感受到了一点凉意,林蓝讶异地抬头,额头便被几滴雨水砸中了。
才离开图书馆不到十分钟,大雨再度从天而降,砸落在叶片上,把叶片打得垂头搭脑,有愈演愈烈,终成暴雨的趋势。也把猝不及防的行人浇成了落汤鸡。
林蓝和聆空才走到回程的一半,现在跑回学校是来不及的了。幸好,皇家军校外圈的这片区域,不建居民楼,都是图书馆、机甲俱乐部、博物馆之类的公共建筑,不至于没地方躲雨。
林蓝两人刚好走到了自然历史博物馆附近,便不好再舍近求远了。
林蓝一手挡雨,一边提议道:“去那边避一避吧。”
聆空抬眼,不知道是不是林蓝错觉,当看到博物馆时,他身体微微一僵,似乎迟疑了一下。
雨变大了,林蓝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往那边跑,快步至博物馆屋檐下避雨,还是难免淋湿了一些。
林蓝拧了拧自己的衣角,无奈道:“想回个学校也那么一波三折,平常都不下雨,一来就来份大礼。估计这场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站在这里也是等,不如进去博物馆看看吧。”
他们现在躲雨的这座博物馆,是梅里安全区中唯一的自然历史类博物馆,甚至是世界上现存唯一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它曾是皇族所属的私人场馆,里面收藏了世界上最珍奇、稀少的动物标本。
在灾难发生后,军部自身难保的几年,几乎所有博物馆都被暴动的平民攻陷,值钱的文物被洗劫一空。很快,人们发现再多的钱也换不来食物,争个头破血流才抢来的文物成了破铜烂铁,被失望又愤怒的民众丢掷一空,甚至是焚烧泄愤。历史学家心痛不已,但螳臂当车,无能为力,阻挡不了这股热潮。
——这也难免,在填不饱肚子的年代,怎能指望有人会去思考文物的价值呢?
惟独这一座自然历史博物馆,里面收藏的标本,说白了就是动物尸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用药水泡制后不腐不坏。这样的东西,拿出去也没人会买,也不能吃进肚子里。
因此,它和那些被打砸抢的博物馆相比,展品竟是受到了最好的保护。
在安全区秩序建立起来后,其它博物馆因文物被洗劫一空,不再具有展览价值,现在都被用作其他用途了。自然历史博物馆则成了这里面的一朵赫赫有名的奇葩,是现在唯一还在开门迎客的博物馆。
林蓝几个班里的同学曾慕名参观过这座博物馆,回来后叽叽喳喳,为里面展品的丰富和猎奇而惊叹不已。她也不免有些好奇。
面对林蓝的提议,聆空一反常态没有说话,林蓝转头看他,心下一惊。
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然历史博物馆正门的石碑。
很平静的眼神,或者说——不是平静,而是没有任何情绪的,野兽一样冰冷的眼神。
这幅场景无端让林蓝想到了风平浪静的海面。你永远不知道那光明照不进去的水下有多少危险的暗流。它从不会爆发,但却会把每一个试图游过的人拖进黑暗的水底。
他盯着的石碑,是一扇为博物馆建造者——安德烈王歌功颂德的石碑。上面写安德烈王是为了唤起民众对动物保护事业的关注,才苦心造诣策划了建造这座博物馆。
林蓝:“……”
这安德烈王真会瞎几把吹。如果真有那么崇高的目的,这座博物馆就不会被他整成私人博物馆了吧。(=_=)
说起来,“安德烈”是前任国王继位后的称号,继位前,他是帝国的二皇子。按辈分算,他是原阳与原铮的舅舅呢。
像是终于察觉到了林蓝在看他,聆空动了动,淡淡道:“好啊。”
博物馆内,果然有琳琅满目的珍稀展品,有濒危物种,甚至有已经灭绝的动物。被制成了标本的它们栩栩如生,以各异的姿态凝固在了玻璃橱窗内,让人大开眼界。
在二楼的哺乳动物区,林蓝甚至看到了一只雪豹的标本。
这只雪豹被制成了奔跑姿势。眼眶内镶上了琉璃眼珠,银毛飘逸,一看便是曾被修剪过。身姿矫健修长,充满动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玻璃橱窗里跳出。
它与那天在科研所看到的雪豹的体型不相伯仲,但她却觉得,被囚禁在橱窗里的这个标本,被捣鼓得再美丽,也比那只会跑会跳的鲜活雪豹失色了许多。
把二楼看了一圈,林蓝忽然意识到了——这里的标本,似乎都是青壮年的模样,而不是自然老去的。
难道它们都恰好死在了青壮年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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