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并没有长年不透气的难闻气味,夏庭踏进门地上连脚印都没有印上,四处都没有一丝的灰尘,他轻轻地走进去关好门便带着夏遥遥去了卧室,发现连床都是铺好的,就好像一直都有人住一般。
“爸爸!”
夏遥遥被放上床时睁开眼轻轻地喃了一声,夏庭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下了再才起来转向他旁边的衣柜,拉开后发现变成了一个不大的衣帽间。实际上他从进门就发现了与他走时相比稍有不同,书房还在以前的位置,但是卧室两间被打通成了一间,家具也没什么变化,唯独床变大了,可能睡上三四个成年的男人都还有宽敞。他微微地哼了一声懒得去管梁卓昀龌鹾的心思,收回神来打量了一番衣帽间,衣服倒都是他的,一年四季,有新有旧,他随便拿了一套居家服就往去浴室走去。
打开门浴室的门时夏庭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番,大概整个屋子变化最大的就是浴室,扩大了不少,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浴缸大得夏遥遥都能在里面游泳了。不过他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回头匆匆地冲了一遍后,拧了一条热毛巾过去给夏遥遥擦脸,小女孩不舒服地嘟囔着不满,他失笑地亲了女儿一口,然后坐下毫无睡意,倒是升起一股国富民强后的无所事事,于是他又起身在屋里到处转了一圈,检查梁卓昀动过了哪些地方,结果在书房里找出了一个陈旧皮箱。
书房是夏行远的,以前他是语文老师,所以书房里全都是书,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夏庭住的那段时间也没动过,倒是偶尔还会找两本书去看。夏庭觉得他爸似乎很喜欢书,后来带他离开的那几年也是在屋里积了一大柜子的书,可惜最后被他叔叔当废纸卖了。
夏庭把箱子从最底下拎了出来,虽然露在外面的部分很干净,但被藏着的部分还是有些灰尘,大概是许久都没有人动过了。他好奇地把箱子打开,看到里面全是一些笔记之类的不由有些失望,却仍忍不住全倒出来翻了一遍,果然大部分都是他爸以前的备课记录或什么读书笔记之类的,直到他翻到了被埋在最底下的一本相册,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那本相册的封面都已经变得发黄,边角有些细小的磨痕,他拿在手里恍然感觉重得抬不起来,如同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般,他想打开却又害怕打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终究他还是翻开了封面。
相册的第一张上面是一张又老又旧的发黄老照片,人物的脸已经变得很模糊,只能大概的看出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少年,少年站在两人的中间笔挺着腰显得很拘谨,衣着看起来和后面的人显然不是一家人。往下的一张是两个少年的合影,比起前面一张要清晰一些。
夏庭虽然已经忘了,可看到这张照片又立即想起来,梁卓昀去接他的时候给他看过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钱包里,正是现在相册里的这一张,少年时的梁卓昀和他爸的合影。他忍不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看到最后都快要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时,终于翻到了下一页。
后面的全是照片再也没有梁卓昀的身影,唯独那两张照片像是贴错一样看起来格格不入。夏庭从头到尾地翻下来,沉浸在一股难言的回忆里,他想大概他妈所有的照片都被尘封在这里,藏在这个角落如同藏着夏行远的回忆一般。
相册从第二页开始便全是那两个年轻人,从一开始的黑白摆拍到后面的彩色生活照,从两个青涩的学生到后面的三口之家,从他呱呱坠地到会跑会跳,他曾经想象过的所有关于他爸妈与他的画面都在这相册里,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至少曾经他也曾拥有过,那份世上最坚固最强大的依靠。
阖上相册,夏庭抬起发红的双眼,紧紧地攥着相册,想起他爸临终前最后对他的话。
“小庭,别怕!以后如果想哭的时候就叫爸爸,想爸爸哭的话就不会有人怪你不够坚强了。”
“爸爸!”
夏庭靠着背后的书柜仰着头终于任眼泪淌了下来,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紧紧地咬着牙,从齿缝里泄出来后半句。
“我想你。”
最后,不知过去了多久,夏庭几近崩溃的情绪在一阵敲门声中收了回来,他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不太出来他哭过才去门口开门。隔着防盗门他看到了门外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披着一身的沧桑。
“谁问你找谁?”夏庭客气地问。
“你是?”男人盯着夏庭打量了许久,终于试探地说出了后半句,“夏庭吗?”
“你是谁?”夏庭警觉地盯着男人。
男人突然高兴起来,“我是你舅舅,冯雷啊!还记得我吗?”
夏庭诚实地摇头,“不记得。”
“你爸夏行远,教书的,你妈冯曼是个护士!”男人不信邪地继续说。
“对不起,你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这房子空了快二十年,今天我突然路过发现灯亮着,就没忍住上来看看!”
冯雷说着怆然叹了一口气,望着夏庭感叹,“当年行远带你走后杳无音讯,一过就快二十年了,可惜了当年的一对佳人啊!”
夏庭脑中陡然划过照片上他年轻的父母,心想如果现在还在的话是不是依然和当初一样恩爱呢?即使他只是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热烈的情感,最后不由地把门打开,“进来吧,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