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诞低头想了想,说道:“那就请王爷先随贫道到回雁坡去吧。”
杨广点头允准,遂跟着潘诞向东北方向走去。
裴蕴担心潘诞利用熟悉山中地形的便利再次逃跑,暗命郭衍紧跟在潘诞身后。
杨广翻身下了马,将马缰交给郭衍,自已则徒步并肩与潘诞朝前走着,同他拉起了家常。
“道长方才自称是中土人氏,不知原籍在何处啊?”
潘诞略一犹豫,答道:“就在浙东的天台山脚下。贫道自幼出家修道,算起来离开故乡已近三十年了。”
“那么,此次道长受高元之托,回到江南,就不曾回天台山吗?”
“家中已无亲人,不去也罢。”
“据本王所知,高元继任高句丽至今尚不到半年的时间,道长来到这雁荡山之时,最早也应在春天吧,又如何知道南来的雁群会到回雁坡落脚、栖息呢?”
潘诞转头盯了杨广一眼,脸上自被捉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答道:“贫道初到回雁坡时,曾发现坡上坡下有不少雁群留下的粪便,故而猜测南来的雁群大多在回雁坡落脚。”
杨广就这么和潘诞东拉西扯地闲聊着,翻过了雁翅岭,又走了大约十多里路,来到了回雁坡下。
果然,回雁坡上不时传来一两声大雁的鸣叫声,杨广等人站在坡下虽看不到大雁,但凭着这声声雁鸣也能感觉到确实已有雁群南来过冬了。
杨广不想惊动南来的雁群,遂没有急于登上回雁坡,而是站在坡下,四下观赏周围的景象,似有感慨地对裴蕴说道:“顾姿儿虽然没有交待得十分清楚,但想必当年陈叔宝携顾盼儿同游雁荡山之时,也正值雁群南飞的季节,否则他又怎么会想起要为即将创立的秘密谍报机关起了‘雁巢’这么个名字呢?”
裴蕴瞟了站在杨广身旁的潘诞一眼,说道:“是啊,陈叔宝大约是想借‘雁巢’这么个名字向即将派往江北两朝长期潜伏的细作们传达这样一层意思:如遇严寒,难以抵御,随时可以返回温暖如春的江南吧。”
杨广点了点头,喟然叹息道:“高青莲、顾盼儿俱是陈叔宝身边至亲至爱之人,他们倒没有辜负陈叔宝的期望:高青莲在南陈即将覆亡之际从遥远的辽东潜回江南,意图复辟,虽然落得个兵败自尽的下场,但对南陈而言,也当得忠义二字;顾盼儿虽为女子,却敢于在‘雁巢’即将被侦破之时,挺身而出,用五千颗同伴的人头换得了朝廷对她一已的信任,欲在南陈覆亡之后挽狂谰于既倒,仍在为南陈复辟做着最后的挣扎,更令人为之唏嘘不已。冲之,倘若朝廷活捉了高青莲、顾盼儿二人,你认为当如何处置这二人呢?”
裴蕴原已猜到杨广请潘诞充做向导,一同游山,是欲借机说服他招供,此时听杨广给予了“雁巢”两任大头领——高青莲和顾盼儿如此高的评价,并且专门询问自己对于处置这二人的意见,更加坐实了先前的猜料,遂顺着杨广的意思答道:“朝廷对待陈叔宝,尚且封之以公爵,赐之以宅邸,更何况高青莲、顾盼儿二人呢?如依下官之见,最适宜安置这二人的地方便是这雁荡山,可在这山中为二人修建两座寺院,使二人在晨钟暮鼓声中细细品味各自不同寻常的人生,不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吗?”
见杨广微笑不语,只侧耳聆听着回雁坡上传来的声声雁鸣,裴蕴又瞟着潘诞补充道:“其实已有现成的例子,燕十三既是高元的义弟,又奉高汤之命护送高青莲潜回江南作乱,他的身份与高、顾二人差相仿佛,更何况,他自己也招认了曾射杀圣上故人焦二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圣上犹能开恩放他回高句丽,在处置已国破家亡的高青莲、顾盼儿两人时,应当也会开天恩,宽赦了二人吧。”
“唉,斯人已逝,今日咱们到回雁坡一游,也算是凭吊罢高青莲、顾盼儿二人了吧。只是可惜了这一座景色秀丽的雁荡山,却因陈叔宝的一念之间,染上了血腥。”杨广说着,竟要转身离开回雁坡。
“王爷且慢。”当杨广和裴蕴谈论着“雁巢”两位大头领的命运之时,潘诞一直在留心听着,此时见杨广对裴蕴的话未置可否,转身就要离开,禁不住开口叫住了杨广,试探地问道:“燕十三真的被放回高句丽去了吗?”
“不瞒道长,方才冲之所提及的那位死在燕十三箭下的焦二正是本王府中之人,本王派人将燕十三押解回京,原打算交由父皇问罪处斩的,及至听说父皇放燕十三回高句丽的消息,本王也感到甚是意外,但细琢磨此事,燕十三射杀追踪高青莲的焦二,也是为了忠君之命,似有可恕之情,且为了杀一燕十三激起两国交恶,也有因小失大之嫌,如此一想,也就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杨广停下脚步,回身望着潘诞,仔细地向他解释着放回燕十三的前后经过。
“可是……高元比起其父来,怀有更大的野心。贫道捎带来的书信既然落到了王爷手中,想必大隋再不会容忍高句丽了吧。”潘诞偷眼观察着杨广的脸色,继续试探道。
“道长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杨广听潘诞提到高元写给高青莲的那封书信,板起了脸,向他说道,“其实,道长即便自已不说,本王对道长的真实身份也可猜出几分:道长必是高元极为信任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一封书信托道长带来江南,是吗?”
“燕十三射杀隋朝皇帝的故人,虽被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