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自有传信之法,明依峰收到扬州密报,立时让小厮请来程林。
程林客居在王府,匆匆而至,路上小厮已经和他说过了,世子爷看了封信之后脸色就很差,他一路猜测是不是太子爷又出了什么事。
明依峰早已屏退身边服侍的,一把将他拽过去,“你自己看。”
程林表情一怔,“怎会如此?我走的时候,分明他还好得很。”
林如海重病。
“这事蹊跷。信是陆翊来的,他恰好在扬州。你马上去林府接了他家女孩儿,我给你们安排官船,马上走。”明依峰等待的时候就做了打算,“我已经让人去喊骥哥儿了,太医不能用,严敬山当时军中有两位太医院出身的军医,也是杏林世家出来的,叫骥哥儿带着他们和你同去。”
“人可靠么?”程林镇定下来。
“可靠。想来明面上的消息来得还要晚上几日。”明依峰自暗格内取出光王府的名帖,“以备不时之需。”
程林并不多话,“我这就去林府。”
军医或者陆翊那里说不定能有个转机。但若着实是林如海身子撑不住了,林黛玉也能见他最后一面。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想起来一事,程林道,“我带着大小姐走水路必是慢一些,你借兵部八百里加急,给陆翊去一封信。”
明依峰看着他,等他后话。
程林叹道,“让如海尽快定下嗣子,现在现生孩子是来不及了。”
明依峰听了前半句只觉和自己所想一样,再听后半句恨不能上去给他一脚,一抬手道,“带着你的俏皮话快滚,我这就写信。”
程林马不停蹄到了林府,他是林如海的幕僚,自然是多有敬重。
他特意先找了于嬷嬷,怕老太太受不住,缓缓道,“我这里有件事要告知嬷嬷和大小姐,嬷嬷听了莫要急。”
于嬷嬷观他神色不同往日,已是猜出几分,“可是老爷出了事?”
程林见她虽有些焦急,但还是冷静的很,悄悄松了口气,“大人病重,嬷嬷替大小姐收拾行装罢,待船安排好,我们马上回扬州。”
于嬷嬷在自己虎口掐了一道,疼得一激灵,“不知先生可护送姐儿一起?”
“自当如此,另还有严家骥哥儿领两位大夫同行。”程林又道,“嬷嬷,可否让我见大小姐一面?”
他此话一出又觉唐突,林黛玉虽天资聪颖,书画精通,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能经住什么事呢。
于嬷嬷思忖片刻,却应了。
老太太想得很清楚,既已经教林黛玉管家了,这家中许多事务也该让她知晓了,难道能一辈子躲在书房里当不食烟火气的才女不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半个时辰之后,程林见到了林黛玉,二人之间隔了一架屏风。
“事急从权,大小姐勿要怪罪程某唐突。”程林道。
黎嬷嬷于嬷嬷皆在林黛玉身侧,林黛玉双目通红,刚刚听见林如海病重已经哭过一场了,恨不能顷刻间飞回扬州到父亲身旁。
林黛玉道,“先生是父亲左膀右臂,何处此言。可是有事要嘱托与我?”
“大人这次病重并非寻常,大小姐此次回南边儿恐怕要赶路辛苦了。只是万万不要露出痕迹,只当是普通归家就好。”
敢对林如海动手,未必不敢对林黛玉动手,水路之上出些意外,躲都没法躲。
林黛玉是跟在林如海身边见过江南盐商等之态的,“先生只管放心,林府之人都是口紧之人。想是父亲挡了谁的富贵路。强权豪富,杀个把人算什么。”
已是语带冷笑。
一介皇商为了抢个丫头就能打死人,她父亲把握盐课,被人下个黑手也不奇怪。
虽不合时宜,程林仍是眼睛一亮,此女不同寻常。
他生出见林黛玉一面的念头,不过是怕她哭哭啼啼的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如今除了始作俑者和他们几个,旁人都还不知林如海重病之事。
他起身告辞,“那程某先行去准备了。”
“先生自便。”
程林一走,林黛玉强撑的镇静又不见了,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母亲不要自己了,如果父亲难道也要离开自己了吗?
黎嬷嬷待她哭完,喊了人给她打水净面,“除了常用的,姑娘还要带些什么行装?”
林黛玉把帕子扔回盆里,溅起一点水花,她平日是万万做不出这样失礼的动作的,今日实在心绪起伏太大,她道,“带些衣衫就好,轻装简行,惯用的文房和书都带上,再让管事去采买了京城土仪来。旁的我屋里贵重东西,还有书房的书,全都锁到库房去,叫雪鸳留下看着。她跟我的时间最久,压得住。”
于嬷嬷是要一起回去的,故而内院就没有管事妈妈了。她生怕再发生当日诗情那样奴才托大欺主的事。
黎嬷嬷对她就有了赞叹,她也担心林黛玉只顾哭父亲,要见她虽悲伤却还紧紧有条,亦松了口气。
只是这日夜里,林黛玉睡得很不踏实,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雪雀倒了温着的牛乳,又兑了些蜂蜜,捧着小碗道,“姑娘喝些牛乳吧,这样睡得好一些。”
林黛玉红肿了一双眼,和桃儿也差不离了,细声道,“你管你睡吧,我心里有事,喝了也睡不着。”
雪雀坚持的立在床前,不肯端走,“姑娘想想从前太太病重时候,您侍疾到最后,也跟着太太卧床不起。如今还有遥远路途,更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林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