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那又如何?”阿离冷着脸,“而且父亲若是事先发觉安南有异心,又怎会不早做防备?”
“当时他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安南有异,若是贸然说出来,反而使民心不定。况且他手上又没有兵,即使发现了又如何防备?”了无道:“若是他向朝廷禀报,你以为会有人信吗?安南对大齐俯首称臣,年年入贡岁岁来朝,谁会想到一个弹丸之地竟有胆子作乱?”
阿离反驳道:“我又怎知你不是说来唬我的?现在人都死了,随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又何须骗你?”
“你想骗我走啊!”阿离压着声音,冷冷道:“你根本就做不成一个和尚。你明明还是被前事干扰着,根本就不是真的看破红尘,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要放下?大家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要修身净心,此为修禅悟道。我放不下,但我看开了,不会再执着。”
“哦……你是看开了,你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所以就待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咯。”阿离讥讽道:“你可以不跟我下山,但是你也别想我走。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和尚,但是你要告诉我,当年的刽子手究竟有几个。”
了无一顿,却是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阿离也不生气,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之前的厉色都不曾出现,“郑杰一个,张渐飞一个,张夫人一个,左丞一个……那么还有陛下呢?”
了无再坐不住了,他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怕了,懦夫!”阿离在屋内不断踱步,布鞋踏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了无看着,眉头却不由得跟着一跳一跳的。
“父亲跟我说过,当今圣上对他不会有猜忌之心,那些所谓的功高震主不过都是奸人挑拨以迷惑众人,他跟陛下的关系其实好得很。当时我年纪小,他说什么我信什么,但是现在看来,若是陛下对父亲没有半点猜忌之心,那当初自请外放交州的时候,又为何不多做挽留?也许一开始的自请外放不过是试探之举,但是陛下后来的反应,才让父亲更加坚定离京的决心。”
阿离冷哼一声,“什么手足情深,不过都是父亲一厢情愿罢了。先生给我讲过,父亲当年平定北狄之后,在民间威望极高,如此一来,帝王又怎会容得下他?父亲不想拥兵自重,可帝王却不想放虎归山,之所以没有卸磨杀驴,怕是要借刀杀人,以维护他所谓仁德的名声吧?祁佑帝哪里昏庸了?他这个帝王当得好得很。”
“不,陛下和你父亲的关系的确是极好极好的。只是可惜……”了无道:“安南围城时,你父亲是有机会先走的,可是任我们再三劝阻,他还是留下了,既是求仁得仁,你又何须再翻那些旧账?”
“他是求仁得仁,可我这笔帐却怎么都要算清楚。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我也不强求。可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别来干涉。”
了无连连叹气,他发现,往日只要心浮气躁时,念经都可使他安定下来,但是今天不管他念得再多,都不能缓解他心里的急躁。
“若你心中还念着你父亲,此时就该趁还未东窗事发抽身离去,你势单力薄,如何能抵挡住权势滔天的手段?”
阿离别开脸,“总之,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若是当初父亲明知有异却还坚持留下,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若是他为了守城而死,那我没什么话好说,可是那些什么为国捐躯的美名,不过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罢了。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忍得下去?”
“诶……”了无摇摇头,似乎是没了力气,“真是一样固执。”
厉怀仁也曾劝过阿离,但都是点到即止,每当阿离一沉下脸色,他便很识趣的不会再说。而阿离每次来找了无,两人总是要唇枪舌战一番,你劝不动我,我说服不了你,真是难办得很。
两人一同沉默下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了无开始闭目不言,无声念经,阿离抱着膝盖,蹲坐在蒲团上,一点形象也无。
半晌过后,了无还没见阿离走,忍不住问道:“天色将暗,你怎的还不走?夜路难行,你要下山,还是尽早动身为好。”
阿离伸长脑袋,凝神静听屋外的动静。她也不避讳了无,直说道:“走什么走?我还要等隔壁的少卿大人呢,等他走了,我再一起走。”
了无不知阿离打的什么主意,便也不再理她,只管自己冥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隐约想起人声,听着有些噪杂。
阿离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少卿大人排场大,走到哪儿都不安定。
阿离拿过自己的伞,率先走出门去。
等走到了普相寺里的那塘湖水边,阿离便看见了少卿大人一行人。阿离偏头,压低声音对着身后跟来的了无道:“行了,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阿离笑了笑,跟方才和了无时的针锋相对截然不同,好像瞬间换上了个人,“好巧啊,公子也还没走。”
少卿大人也看见了阿离,他眼眸中还是带着似有若无的柔和,仿佛盛着情意一般,“我也没想到,姑娘这么晚了也没走。”
当然不走了,要等你嘛。
阿离跟在少卿大人身边,一同走出了普相寺的山门。
按照阿离的计划,她此时应该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少卿大人“落难”的时候,她再来拯救他,这样方可一击必中,叫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