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哼。”
烟气缭绕,石阶入云。头戴冠冕,锦珠摇曳,一身三层桑蚕丝桃纹华袍的玉皇大帝,站在云气间来回甩袖踱步,脸色昏沉。
仿佛有人犯了滔天大罪,惹得他心情不爽。
“你可知罪?”
层层台阶之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伏于烟云之间。
声音虔诚:“化月知罪。”悦耳又清冷。
玉帝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怒气无处发泄。
他闷闷地想,这小仙好大的胆子,明知私自下凡是天庭重罪,竟冒着天大的风险,放了那上世作恶,最终自食其果的九尾妖狐下凡。
若非赤脚大仙喝醉了酒,路过那鸟不拉屎的狐狸洞,被门前石子劈了指甲,这才一屁股跌了进去,怕是无人发现空桐白不见了踪影。
偏这镇妖仙还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了笑,取了坛自酿的海棠酒,被关押的日子里乐得其所。
“那小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仙途都不顾了!”
“回陛下,只是看她可怜。”女子淡淡道:“上世她凡间姻缘未果,便被您绑上天庭,郁郁寡欢五十年。我为她亲手养大,于心不忍,制了汤药,除去她的记忆。这些,您都十分清楚……”
“您说迟早让她下凡,可三百年过去,陛下对她不闻不问。她爱的那个男人,已经等了整整六年,为了找寻她,孤身一人在元村奋战。小仙闻之,心中大恸,这才私自将空桐白踢下了天庭。归根结底,这是我一人的错,与空桐白无关。”
玉帝老脸通红:“你、你这是在指责朕,不该让这罪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小仙不敢。”
“她为一个凡间男人,弄丢‘镇妖灵石’和‘狐图’,单凭这两项罪责,朕只叫它不准踏出狐狸洞一步,已是不错!再说,朕日理万机,她一个小妖,朕一时忘了也在情理之中,你敢拿她指责朕?”
没等化月说话,又气呼呼道:“那‘镇妖灵石’,已是搅得兰国鸡犬不宁。两朝太监元和兴,以为自己得了神力,聚集无辜百姓,试图打破人间和平!‘狐图’乃仙狐山镇山之宝,如今又不知所踪。你化月可知,那宝物凡人若得之,便可得天下?到时,人间便是血雨腥风啊!”
黑了脸,“朕恨不得将这小妖千刀万剐!”
“陛下。”化月抬眸,眼神里透着坚毅,“您也看见了,空桐白下凡这段日子里,并未杀生。她本性善良,不会对凡人构成威胁。化月只盼,她圆了前世姻缘,再将丢失宝物寻到手,以将功赎罪。”
“天上一百年,人间两年。空桐白等了三百年,沈无颜又等得了人间几年?凡人不若天上仙,可仙身不老,这对苦命鸳鸯人各一方,便是陛下您想看到的么?”
“那沈无颜虽是皇帝的胞弟,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空桐白为了救他,在雪地里死去,他便抛弃兰国一切,在雪地里苦等了六年!如今二人终于重逢,化月相信陛下您,不会阻拦的。”
“如若她为情不择手段,再违反天庭规矩,当如何?”
“陛下不如派各方仙人指点,一来,告诉她下凡的目的,是为找寻丢失的宝物;二来,也好鞭策警醒她,勿像前世那般,误入歧途。”
玉帝不再说话,来回踱步,似在沉吟。半晌道,“依你之见,她的记忆,朕应当叫她想起来?”
化月垂眸,眸光一闪,做出更恭敬的模样,“小仙以为,不必。慧极必伤,强极则辱。乍然恢复前世记忆,她或悲或喜,都会失去正确的判断。”
玉帝冷哼一声,眯起眸子:“那便听你的,朕派土地,先会一会那小妖。若她杀生,朕定不轻饶!”
“还有你,私放妖孽,重罚难逃。”
闻言,化月轻轻一笑,纠结的眉宇终于缓缓敛开,“小仙……谢过陛下。”
倾画,不要让我失望。
——
此时的空桐白并不知道,她的任务,已经不再是无颜吩咐她的,那般简单了。
她和李校尉快马加鞭,一天后,达到叫做“彰城”的地方。
李校尉从不寒乡就不待见她,出了不寒乡,对她的态度更是不屑。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距离兰都还有多远?”
面对她这些正常人都会好奇的问题,李校尉冷冷回头:“你废话真多,闭嘴。”空桐白也不与他呛嘴,笑眯眯的记在心里,准备找个契机,再将这自恃高人一等的校尉,狠狠地修理一番。
到达彰城的当天晚上,空桐白找到了这个契机。
因为天色已晚,客栈都灭灯打烊了,李校尉毕竟是堂堂校尉,哪怕化身为普通百姓,校尉的傲气尤在心里,根本不愿做敲门喊人这般掉价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找一个亮着灯的客栈,然后堂堂正正走进去,再将银子哗啦往前台一方,意气风发地吆喝,“住店!”这才配得上他的身段。
偏偏彰城是个不发达的小县城,客栈都寥寥无几,更别提整夜笙歌欢迎宾客了。
从城门走到了城尾,空桐白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瞥眼瞧身边的马,都半阖着眼皮,直打蔫。
李校尉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爷就不信了,找不着?”
空桐白笑呵呵地道:“照你这么找,睡大街吧你。”便环顾四周。
看到旁边黑漆漆的客栈,她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对着大门敲了敲,“有人吗?”接着使出自己百折不挠顽强不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