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隆在这尚书左仆射的位子上已近四十年,作为渤海国历史上入相年龄最轻、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任宰相,索隆自有一套为官处事之法,正如今日在朝堂之上说的那番话,看上去虽有着坚定的立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自己揣摩对了圣意、看透了结局罢了。
而令索隆尤为好奇的是今日朝堂上那大唐使臣李浈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和那一句听上去颇有阿谀奉承之嫌的话,似乎这个来自大唐的少年看上去并不那么简单。
索隆背靠在凭几上昏昏欲睡,在他这个年纪来说正是白天打盹晚上精神的时候。
正在此时,府内总管轻推房门走了进来,“启禀郎君,大唐使臣李浈求见!”
索隆缓缓睁开眼睛,笑了笑道:“让他进来吧!”
少倾,几乎与索隆年纪相差无几的老总管颤颤巍巍地引着一名头扎幞巾的皂衫少年走了进来。
“晚辈李浈拜见索公!”李浈面对索隆躬身拜道。
索隆点了点头,伸手示意李浈入座,笑道:“上使来访,还请恕老夫未能远迎!”
“索公言重,晚辈前来拜访怎敢有劳索公远迎,倒是晚辈来得匆忙不曾递上拜帖未免有些唐突!”李浈赶忙颔首笑道。
“呵呵,都说大唐乃礼仪之邦、今日见到上使果不负盛名!”索隆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李浈眼前的茶盏。
李浈见状端起茶盏小口品饮之后笑道:“索公的这盏茶倒是让晚辈想到了我前朝的一位宰相!”
“可是文饶公?”索隆笑问。
李浈闻言一滞,旋即笑道:“索公如何得知?”
“哈哈哈!你喝的这盏茶便是文饶公所赠!”索隆抚须大笑:“说起来这茶老夫已珍藏了三年,虽是陈茶,但相比新茶来说却少了些燥气,且品饮起来也更有味道!”
说罢之后,索隆看了看李浈,问道:“上使以为呢?”
李浈闻言点了点头颔首应道:“索公高论,晚辈受教了!”
“哈哈哈!什么受教不受教的,老夫于文饶公比起来还差得远呢,难得上使年纪轻轻能耐着性子听老夫啰嗦,今日便留在府上用膳让老夫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李浈闻言想了想后说道:“其实晚辈有一事不明,才前来向索公讨教......”
“上使无需多言,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还请上使先回答老夫一个问题!”索隆当即说道。
“前辈请问!”
只见索隆稍稍沉默片刻,而后才开口问道:“上使,真的是来我国请求援兵的么?”
李浈闻言后轻轻点了点头。
索隆见状不由得笑了笑,苍老的脸上更显得沟壑丛生,“哦?呵呵,如此老夫便放心了,今日朝堂之上的那番话还望上使见谅!”
“索公何出此言?”李浈讶异道。
只见索隆缓缓起身,在原地稍适活动了一下身子,而后笑道:“上使与李尚书要崔仲秀死,老夫却向陛下进谏依国法从事对崔仲秀行三司会审,阻了上使的计划,难道上使心中没有记恨老夫么?”
李浈闻言大笑:“索公此言差矣,是李尚书要崔仲秀死,晚辈在朝堂之上对此事从始至终可从未说过半个字!”
“上使就莫要在此虚与委蛇了,若老夫连这点都看不破的话怕是早就入土了!老夫了解李承久,他也的确想要崔仲秀死,但以他一人之力......”索隆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对李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闻言之后,李浈不由轻叹一声,道:“索公慧眼如炬,晚辈自叹弗如!不错,此事晚辈确实参与了,骨将军一门三十六条性命不能白死,终究需要一个交代,所以崔仲秀必须死!”
“那你不记恨老夫多嘴?”索隆眯着眼笑问道。
李浈摇了摇头,道:“审与不审皆是一个结果,晚辈又何必记恨索公呢?”
“哈哈哈!一个娃子都看得如此透彻,有人却看不透,只怕他日后难免会记恨老夫了!”索隆大笑。
李浈稍一迟疑,而后压低了声音问道:“索公说的是李尚书吧!”
索隆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抚须笑道:“有人想崔仲秀死太心急了!”
“索公与晚辈说这些,难道就不避讳些么?”李浈笑问。
“避讳?避讳什么?难道你大唐的官场上就干净了?你大唐的官员就清白了?只要有权益之争,那这世上就没有干净之地,便没有清白之人!”索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浑浊的目光中似乎夹杂着几分惆怅,语气中也略带着一抹哀伤。
李浈点了点头,对于索隆之言深以为然,但李浈今日可并非是来听老头儿无限感慨的,只见其微微沉默了片刻后紧接着说道:“索公,其实晚辈今日......”
话未说完,便只见索隆轻轻摆了摆手,道:“你是来问李承久的!”
“索公明鉴!”李浈笑道,他知道索隆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如此,自己话未出口对方便已了然于胸。
“李承久毕竟为老夫下属,无论他做了什么,也无论你想做什么,于公于私老夫都没有理由帮你!你......可明白?”索隆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浈说道。
李浈闻言却是心中大定,单凭索隆这句话便可断定这李承久至少在骨朵达这件事上一定不那么干净。
只见李浈微微一笑,而后起身冲索隆一躬身,道:“晚辈明白了,多谢索公指教,晚辈就此告辞!”
索隆闻言后却是略一迟疑,而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