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见他果然还是有些打压皇后那拉氏,瞥了傅恒一眼,傅恒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没有入耳的样子,弘昼何等智慧的人,揭过这层不再多说,便奏报万寿节的事宜,乾隆细细听了,又看了内务府的折片,点头道:“这回万寿节在承德行宫过,不只是为朕过寿,更是怀柔。阿睦尔撒纳进献了不少礼物贡品,朕寻思着也要有施恩的意思给他。你们也想想去,什么东西雅致不显得俗气,为朕办了吧。”
最好的恩典莫过于下嫁公主。不过弘昼可不敢拿这玩笑,恭恭敬敬:“臣弟知道了。”
却说乾隆在热河行宫过了万寿节,皇家气派,奢靡有余,热闹繁华更不用说,直把阿睦尔撒纳看得目迷神醉,方知天子富有四海,万方玉食。他拿出大量黄金,贿赂了乾隆身边的人,除打听乾隆的喜好以便逢迎之外,又意外得知冰儿的生辰便在乾隆万寿后不久,少不得挖空心思,想方设法讨皇帝和公主的欢心。
除了行宫,阿睦尔撒纳如广撒渔网一般,对在承德的各位王公大臣都极尽笼络之能,一时间大家无不称赞这位厄鲁特来的亲王行事豪爽,善解人意,说出的话又有道理又动听。和敬公主的夫婿色布腾巴勒珠尔,更是几乎日日都在他的行馆盘桓,把酒言欢,畅谈蒙古从东到西一线的大势,几乎是兄弟相称。
过两日八月十五,又是大宴,宴毕阿睦尔撒纳与哥哥班珠尔谢恩离开,到宫门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打了个千儿,堆着满脸笑对阿睦尔撒纳说:“阿亲王留步!我们主子有事想见见阿亲王。”
阿睦尔撒纳见着眼生,问道:“你们主子是谁?”
小太监不答话,只是笑着说:“这会子反正没有下钥,阿亲王到园子里稍坐一会儿,我们主子马上就到。不过……”他看看阿睦尔撒纳身边的几个护卫,没有往下说。
阿睦尔撒纳笑道:“公公不要见怪,我身边的人没有规矩。”转头对楚库尔轻声呵斥:“没规矩!这里是博格达汗的行宫!瞎嚷嚷什么!”
楚库尔一脸委屈,班珠尔却明白,楚库尔一向忠心耿耿,这么些年来阿睦尔撒纳东躲西藏,过的是风声鹤唳、疑心重重的日子,他也少不得随时为主人担心。班珠尔用眼光安抚了一下楚库尔。一会儿遥遥地看见几点灯火迤逦而来,远远地传来太监拍巴掌的声音,小太监也用手指在掌心一拍,脆脆的掌声不高,却传得很远。阿睦尔撒纳向哥哥道:“既然只叫我,我去一下。”
到了园子,阿睦尔撒纳不由笑了,那头的人儿却冷冰冰板着脸:“你是什么意思?”
阿睦尔撒纳含笑道:“什么是什么意思?”
那人目光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阿睦尔撒纳:“阿亲王,您的礼送得太重了,我当不起,我叫人抬来了,一会儿送你的行馆去。”
“公主这话倒是叫我当不起了。”
阿睦尔撒纳看看冰儿身后,是一个铜皮包镶的皮箱,他知道,里面是他苦心搜集的珍玩、首饰,价值连城。暗黄的铜皮在满月的清辉中竟有金子般流溢的光华,而冰儿穿着应景儿的月白吉服,清素宜人,越发显得眉目如画,一张不施脂粉的脸天然白净红润,在月光下显得如美玉般光华流转,阿睦尔撒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瞧着冰儿发呆。
冰儿有些着恼,跺脚问道:“傻看什么!东西我放在这儿了,你自己收着吧。我走了。”
“公主!”阿睦尔撒纳反应过来,忙叫住她,“我送出的东西怎么好收回去?公主如果不肯赏脸收下,要么赏赐奴才们,要么就扔掉吧。”
冰儿回身道:“阿亲王真是大方!不过你恐怕不知道我,我从来不爱这些东西。”
“那……”
冰儿抢着道:“你不用打听我喜欢什么,我……”她突然看到阿睦尔撒纳瞧着自己静心聆听的神色:凝重中带着些宠溺,鹰翼样的长眉直入鬓角,眼睛在明亮的月光下反显得深邃如古井,没有波光却暗蕴着无尽的黑色,像极了当年某人,她心中一痛,突兀问道:“你喜欢的是公主,还是我?”
阿睦尔撒纳不由好笑,这样的问题,没有三分情分是问不出口的,他含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公主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公主么?”
冰儿却冷冷道:“阿亲王,你听得懂我的意思的!”
阿睦尔撒纳看着冰儿的神色,虽是冷冷的,目光里却带着殷切,一种狂热的殷切,他知道她有些动心了,他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难受,瞬时沉默,好一会儿方道:“我喜欢公主,因为她是博格达汗的女儿;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你。”
冰儿什么都没说,凝视了阿睦尔撒纳一会儿,面无表情丢下一句:“你说的倒是实话。”
阿睦尔撒纳见她似乎要离开,忙道:“可否稍等一歇?”
冰儿只是觉得自己脸有些热,怕被阿睦尔撒纳看出端倪,微微别过头掩饰着神色,轻声道:“我又没走,你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阿睦尔撒纳似乎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好好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说:“论道理,我是配不上你。我妻子死了,家里还有两个妾,也还有几个孩子。不过,要是你不愿意,两个小妾我都可以遣走,几个孩子也送到我哥哥那里抚养。就我们两人一起,你说好不好?”他说得恳切,眼睛似不经意,却在认真注意冰儿的神色。
果然冰儿听了他的实话是愣了一愣,不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