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祈想开口拦一拦,然而又哪里有他说话的份。
裴澜在一片雾气中走了进来。
谢祈想起上次两人见面时电光火石般的对视,不知道裴澜还认不认得出他。
在温泉中见客似乎太过于随性,然而裴澜却并不以为意,对桓冲拱手而礼道:“见过宁王。”之后他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果然落在谢祈身上,带着三分的讶异。
谢祈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他寻思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还是干脆开口道:“裴公子一起下来洗啊。”
山秀觉察出这其中细微的不同,低声道:“你们认识?”
谢祈侧身在他耳畔道:“上次拦平阳王车队的时候,他也在。”
山秀同情地拍了拍的他的肩道:“那你岂不是要穿帮了。”
谢祈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拎开,微笑道:“那倒也不会,他最多以为咱们几个是一伙的。”
山秀:“……现在说我其实不认识你还来得及吗?”
谢祈倒不担心裴澜认出他来,毕竟那日山中大火起的蹊跷,兼之姜炎正在外大肆搜捕雍玉,将这几件事连在一起裴澜难保不早就对整件事起了疑心。他当日将那赝本送到姜泓手中,表面上看是为了姜炎的以假乱真之策,实则便是盼姜泓能寻着其中线索找到自己,此时见到裴澜,不过是将这时机又提前了一些,这么想来倒也并非一件坏事。
谢祈一边思索,一边飞快地瞟了一直未说话的桓冲一眼。
裴澜道:“前日里宁王受封无缘在场,今日特来补上一份贺礼。”
他说完身后便有人呈上一份礼单,桓冲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的,然而礼数却是要讲,冷淡道:“如此,有劳你费心。”
山秀笑道:“你是自己来的,还是替姜泓来的。”
裴澜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姜泓与桓冲不睦并不是什么秘密,此番只能但笑不语。
裴澜走后,山秀打量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兴致地对桓冲道:“嗳,天子的三个儿子,你喜欢哪个?”
桓冲斜倚在岸边,泉水只浅浅浸没到他平坦的小腹,他懒洋洋道:“都没兴趣。”
山秀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姜泓一些,毕竟……他意味深长顿住了,话锋一转道:“难道你愿意见裴澜不是因为这个吗?”
桓冲不理他,起身上岸,径自披衣,山秀只见修长的腿从他眼前迈过,人便消失在雾气中。
谢祈泡在水里,伸长脖子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所以然来,向山秀试探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山秀道:“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他虽然对你有些不同,可他这人心是冷的,任谁都走不进去。”
此时山秀大大咧咧靠在那里,交领的中衣散开,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见谢祈一直望着他,不禁有些自得道:“怎么样,身材不错吧。”
谢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拽过岸边衣服,将山秀的外衫扔在他脸上,开口道:“你不说,我还没兴趣听。”趁着山秀没从湿透了的衣服里挣扎出来之时,转身飞快地游走了。
谢祈觉得裴澜此番来拜访桓冲目的绝对不会那样单纯,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应与谈惜有关,或许裴澜不知从何处得知谈氏一脉尚有后人在,便来寻访能读懂那份星图之人。谢祈原意是漏出一些风声,使姜泓找上自己,却没想到他们另辟蹊径,说起来他仍未得知为何谈惜竟会身处四时园之中。
不过此刻谢祈却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他没找上山秀,山秀却找到他来。他知道山秀一直惦记着他拿到的那份真本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只是碍于他身体抱恙,不好让他再费心力。这几日他身体好了许多,山秀大约再也忍不住,便到春园中去看他。果然山秀这次见了谢祈,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只是他话未出口,谢祈便笑道:“我与山兄一般好奇,既然今日有空,便一起参详一番,只是此事还需山兄配合。”
谢祈与山秀回到风榭,谢祈再次走进最初见到山秀那间黑暗的密室,穹顶繁星密布。他按照记忆中的十年前浑天司拿到的那份记录操纵星盘,头顶上便响起齿轮运转的巨大声音。谢祈坐在浩渺的星空下,抬头望着那些星宿缓缓移动,想起很小的时候,师尊白衣飘然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他沉悦的声音道:“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正如这星辰一般,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不可逆转。”
而现在,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无数人因此而付出生命代价的秘密正悬在他头顶,这秘密与十年之前他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谢祈的心砰砰直跳,他坐在那里,沉默地望着天。
漆黑的穹顶之上,明亮的荧惑缓缓划过心宿,红光漫天,中间的帝星由太子星与庶子星环绕,此时帝星耀眼得几乎炸裂,太子星闪烁着妖异的银光,庶子星却暗淡无光。荧惑经过之时忽然在帝星驻留,三道流星闪过,帝星便逐渐被太子星吞噬。
谢祈心中巨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山秀喃喃道:“荧惑守心,天下将乱。”他抓住谢祈的手道:“那流星是什么意思,为何心宿三星只亮了两颗,又为何最后连中间那颗却熄灭了。”
谢祈张了张口,才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闭上眼睛仔细又回想了一番,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看错,才声音艰涩道:“心宿三星代表皇室,中为帝星,帝星灭则帝王崩。心前星为太子星,心后星为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