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谢涵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周太医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郁结于心、思虑太过、阴虚气虚等话,随后便是顾琦领着他出来开方子,顾铄送到了门口,看见谢涵一行,先向张氏问过好,略一犹豫,便要带着谢涵去见秦氏。
谢涵有心想不跟顾铄一起进去,可转而一想,如果她不跟顾铄进去,只怕今儿她未必能见上秦氏,见不上秦氏,她就不能离开京城。
而且有顾铄在,秦氏多少要顾忌些,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于是,谢涵便跟着顾铄跨进了那道门槛,彼时正赶上红荷把秦氏扶起来,朱氏等人也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被红荷扶起来的秦氏睁眼看见的便是谢涵,随即嫌恶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幕可巧落在了顾铄的眼里,当然也落在了谢涵的眼里。
顾铄的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反而拉着谢涵走到了炕前,“祖母,涵妹妹来看你了,还有亲家老太太也来了,她们在外面候着呢。”
谢涵留意到顾老婆子的眼睛依旧闭着,眉头拧了拧,脸上的肉皮倒是动了动,显见得是在克制自己。
“外祖母,涵姐儿是来跟外祖母道别的,我祖母说乡下的姑姑要生娃娃了,春耕也要开始了,家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回去呢。”谢涵轻轻地开口了。
没办法,对方不睁眼,她不能站在一旁干等着。
“知道了,你去跟你祖母说一声,我这样子不方便见客,今儿就不见她了,跟她说,等闲了再来京城逛逛。”秦氏闭着眼睛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旁的红荷见了忙伸出手替下了她。
“是,那涵姐儿就不打扰外祖母养病了,外祖母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再来看外祖母的。”谢涵巴不得赶紧离开,也不计较秦氏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了。
谁知谢涵刚往后退两步的时候,朱氏喊住了她,“涵姐儿等一等。”
谢涵听了这话看向了朱氏,心下微微有点讶异,朱氏一向嫌恶她,几乎没怎么跟她主动说过话,今儿怎么会突然叫住她?
不过疑问归疑问,谢涵倒是老老实实地站住了。
朱氏扫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到炕前对秦氏说道:“母亲,儿媳带涵姐儿去给亲家老太太准备一份回礼。”
秦氏一听这话倒是睁开了眼睛,看了面无表情的朱氏一眼,“行,儿媳好生掂量着办吧。”
朱氏点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转过身子凉凉地看着谢涵,“涵姐儿,走吧。”
“是。”谢涵只能回应一声。
“母亲。”顾铄喊了一声,不过没等他后面的话说出来,朱氏转身打断了他,“你留在这里好生照看你祖母。”
谢涵见此对着炕头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涵姐儿给外祖母磕头了,外祖母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涵姐儿回去之后也会时常替外祖母祈福的。”
“知道了,去吧,别让你大舅娘久等。”秦氏又闭上了眼睛。
“涵妹妹,起来吧。”顾铄伸出手来扶她。
谢涵站起身后立刻后退了一步,与顾铄隔了一尺的距离,朱氏看在眼底,目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
谢涵跟着朱氏到了外面堂屋,朱氏和张氏打过招呼,便说要带谢涵去见见她大舅。
张氏一听是去见大舅,也不好说拦着不见,更不好说跟着,只得嘱咐司书和司画好生跟着。
出了祥瑞堂,朱氏领着谢涵直接进了她的院子,不过在进上房的大门时,她回头看了司书和司画一眼,“你们两个就在这候着。”
谢涵知道朱氏肯定是要有话要说的,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便对司书司画点点头。
朱氏进屋后也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撵走了,随后把谢涵带进了她待客的内室,自己先上炕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也没看谢涵一眼,便道:“跪下。”
“凡事总有个缘故,大舅娘就是想发落我也得给我一个明白话吧?”谢涵站着没动。
“你是不是觉得有皇上的倚仗有谢家的庇护我就不能管教你了?”朱氏这才正眼看向了谢涵。
“当然不是,娘亲舅大,我父母没得早,舅娘自然有权利管教我,可我还是那句话,凡事有个缘故,谢涵不知错在哪里,还请大舅母赐教。”
“这还要什么缘故,忤逆长辈算不算?”
“谢涵不懂,谢涵什么时候忤逆长辈了?还请舅娘明示,谢涵自从来到京城,几乎每天都来向外祖母请安问好,从不敢懈怠。”
朱氏听了把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放到了几上,“你如此顶撞长辈还不叫忤逆?我说一句你就有十句八句等着。”
“舅娘请息怒,谢涵这不叫顶撞,谢涵是就事论事,不想做那被冤死的糊涂虫。舅娘可能有所不知,当初在扬州大明寺的时候二舅要把我强行抱回京城,可巧碰上了皇上和夏贵妃,皇上当时特许我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去说服二舅,我就事论事和二舅辩驳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让二舅改了主意;前些日子在宫里,皇上说要留我在宫里给公主们做伴读,我不愿意,也是就事论事摆出了不愿意的理由说服了皇上,舅母,不如今儿我们也就事论事,我想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才会让舅娘如此动怒。”谢涵心平气和地说道。
其实,她猜到朱氏多半想要跟她说什么,可朱氏不开口,她只能装作不知,想借别的由头发落她那是绝对不行的。
“你,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