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跟江影进去,无意中瞥见,院子的角落堆着不少燃放过后的烟花筒,几乎堆成一座小山,旁边还有个三轮车,俗称“倒骑驴”,这应该是那位聋子房东的,记得上次来她家的时候就见过,捡这么多烟花筒干嘛?
我来到屋子门口,敲门。
“啊!谁?”里面的江影似乎受到惊吓。
“张东辰。”我说。
江影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很旧的黑色棉服,明显大一圈,不像是她自己的。
“你来干嘛?”江影皱眉问。
“额,想学校了,路过就回来看看,正好在校门口看见你了,”我扯了个谎,“你怎么没回家过年?”
“我……”江影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唇,在身前揉着自己的手指,原本细皮嫩肉的一双小手,冻得又红又肿,指甲里还有黑泥。
“不请我进来坐坐吗?”我笑问。
江影抬头苦笑:“还没跟你问好呢,东辰,过年好。请进吧!”
我进了屋子,看向东屋,门上挂着锁,聋子房东夫妻并不在,房间里冷飕飕的,这边没有暖气,得自己生炉子取暖。
进了江影的西屋,也挺冷,而且床上的被子散着,还放着两件换下来的内衣。当然,被她一进屋就第一时间藏进了被子里。
“你不是卧凤沟镇的么,怎么也没回家过年?”江影坐在椅子上,继续揉着手问我。
“在县里过的年,你呢,怎么大年初一跑这儿来了?”我反问她,结果,江影又低头不语,看来是不想说。
我闻了一鼻子,觉得不对劲,房间里有股火药味道,但又没看见烟花爆竹,难道……
我皱眉走到江影面前,抓过她的手闻了闻,火药味更浓。
“你干嘛啊?”江影甩掉我的手,不悦道。
“那些都是你早上捡的?”我指向窗外的烟花筒堆问她,房东不在,倒骑驴在,她身上又是一股火药味,肯定是她干的。
江影见隐瞒不下去。只得点头承认。
“你捡那些东西干嘛,卖钱么?”我问,烟花筒是硬纸板做的,我们这边叫“纸壳”,收废品的地方大概一毛钱一斤回收。
江影又点头。
“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什么情况了么?”我又问。
“哎呀,你别问了行么?”江影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我放缓语气,坐回她的床上。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用得着你关心么?”江影忽地从椅子上起来,冷冷地说,“我还有事,你走吧。”
“你这是什么话!”我也起身,皱眉,“我是你同学,又是你同桌,更是你朋友,关心你还有错了?”
可能是我声音有点大,江影委屈地看着我,怂了,低下头哭了起来:“东辰。对不起……”
“跟我说说吧,也许能帮你。”我扶着她肩膀坐回椅子里,轻声道。
江影点头,边哭边把她的遭遇告诉了我。
江影是单亲家庭,母亲独自一人带她长大。她母亲在市里的橡胶厂上班,是个车间主任,工资不低,足够她们娘俩正常过日子,可是寒假之前的一天。她妈妈上班,突然晕倒在办公室,被同事们送医院抢救,一查,是白血病。俗称血癌,就是韩剧里那些女主角经常得的病,西城的大夫没法治,直接去了天京,那里有咱们国家治疗血液病的权威。
白血病分好多种,幸运的是,江影妈妈的这个病并非绝症,治愈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七十。
“那不挺好的嘛!”我笑道,“大夫从来都是保守着说,百分之七十。基本就是可以治愈了。”
“是挺好啊,”江影叹了口气,“可是治好这个病,需要一大笔钱,我老姨在天京陪护呢。我回来筹钱,找亲戚东拼西凑,把我家房子都给卖了,只够前三期的治疗费用。”
“一共几期?”我问。
“得五期,如果好了,就可以出院,不用第六期了。”江影说。
“还差多少钱?”我又问。
“最少十万,”江影的情绪平复下来,“房子卖了,我只能住在这边,幸亏是寒假,我才有时间在县里一个舞蹈培训班打工,昨晚看见人们放烟花,我就寻思把烟花筒捡回来,也能卖几十块钱呢。挣点是点呗!”
“那么多,你昨晚捡多长时间?”我看了一眼窗外问。
“十二点开始捡的,一车一车拉回来,捡到三点多种,清洁工出来扫大街了。他们也捡着卖钱,我不好意思跟他们抢,就回来睡觉了。”江影也看着窗外的烟花筒堆,苦笑道。
我不禁鼻子一酸,昨晚我在喜儿温暖的家里胡吃海喝。纸醉金迷,看着璀璨烟花的时候,娇弱的江影却推着那台破倒骑驴,满大街地捡烟花筒……
“你刚才,是要出去么?”我把眼泪憋回去。换了个话题。
“是啊,我还不知道县里哪儿有收废品的呢,寻思想先找到地方,省的白跑一趟,太冷,把我给冻回来了!”江影笑道。
我看看她身上的打扮:“你该不会是连过冬的衣服都给卖了吧?”
江影抿嘴点头:“嗯,以前我妈可舍得给我花钱买衣服了,都是名牌,有些没穿过几次,都让我低价卖了。”
“唉……”我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钱包。
“你干啥啊?我可不用你的钱!”江影抓过我的钱包,又塞回我的口袋里。
“不是给你,借你的。”我重新拿出钱包,打开,但里面只有一千多块钱,我又想起昨晚喜儿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