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朝那快要踏出寝殿门口的沈彦勋大声喊:“太子哥哥!”
沈彦勋脚步骤然一顿,只听见身后的人断断续续地说:“我爹爹说过,等我出嫁那日,他会准备十坛女儿红,与他的女婿痛快喝上一场。如今我爹爹在战场,太子哥哥……你可以替我准备那十坛女儿红吗?”
“可以吗?”挽夏怔着落泪,呓语一般。
沈彦勋深吸口气,竭力压下发抖的手,沉默了许久才再转身回到寝室。
他居高临下立在她身前,看那再狼狈却让他想占有的少女。
小脸梨花带雨,为的却是别人,神色凄凄,仍是为了他人,在他面前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还是因为他人。
“凌挽夏,你真的很聪明,很会揣摩人的心思。”
挽夏听着他淡淡地声音,抬起头看他,可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那晃眼的明黄色。她压下咽呜声,努力让自己说话清晰些:“我若真的聪明,怎么会让自己深陷囹圄,其实我是傻。可再是绝境,我也只求你这一次。我是怕家人受牵连,可都这境地了,真的在黄泉路上遇到他们,我想他们也会原谅我的。”
他要挟她的不过就这些,还能有什么更惨呢?他能要挟,她也能!
沈彦勋听着她吐露的真心话,瞳孔微缩。
“凌挽夏,你很好。”沈彦勋握拳,留下一句话再度转身离开,在他踏出寝殿门那刻,挽夏听到了他吩咐:“去搬十坛女儿红!”
挽夏闻声,整个人脱力伏在了地上。
她赌对了,她又赌对了……她肩膀剧烈抖动着,眼中泪早已经干了。她此时正压制着从心底传来的激动,弯着唇角无声地笑。
待挽夏情绪平复下来的时候,有宫人开始往寝殿搬酒。
她这才慢慢起身,走前去,随手拍开一坛,酒香霎时便充斥着寝殿。
“好酒。”她深吸口气,看着垂手立在边上的宫人,吩咐道:“把寝殿都挂上红纱,门前留一盏烛,长案这边留两盏。再来几个人伺候我沐浴更衣。”
明明一身狼狈的少女,立在那却气势极强,让人不敢小看、逼视。
宫人应喏,各自准备。
挽夏被带到了寝殿后的净房,大大浴桶注满了热水。宫人往里边又滴了香露,再撒上花瓣,她才抬脚进入水中,闭上眼,任如她们搓洗身子。
花骨般的年纪,身上的肌肤无一处不细白嫩滑,宫人们感受着,动作都放得极轻柔。不说温娴郡主的容貌,光是这婀娜的身段,让身为女子都不开离开手的肌肤,就足够叫男人疯狂。
怪不得太子殿下非要她不可。
宫人们在羡慕中为她净洁身子,然后为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寝衣。
大红的颜色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让她美得更让人心惊。
挽夏看了眼水银镜,微微一笑回到寝殿,挥退宫人下去。一位小宫女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了长几,将一坛酒给撞酒了。
领头的大宫女看见立即变了脸色,那小宫女也吓得笔直朝挽夏跪下磕头。
突然起事端,挽夏皱了皱眉,小宫女瑟瑟发抖双眼含泪,哀求着看她。
挽夏认真看了她几眼,眉心一跳,轻声阻止那已要将人拖下去的大宫女:“这位姑姑,既然她犯了错,那就罚她再去取一坛的酒来吧。让她自己去,然后送进来。这里也等她回来打扫。”
大宫女面色不太好,见她不怪罪,心中也是松口气的。不然,这小宫女今儿估计也难逃一死。
大宫女呵斥着让犯事的手下去领罚,然后带着人都退到了寝室外。
如今这个座宫殿里外都被侍卫包围,她们也不再担心挽夏偷爬窗子离开,现在,可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被罚的小宫女吃力抱着坛酒回来,她小心翼翼将酒搁在桌案上,然后匐跪在地上,将碎片一点点拾起,用布将地面擦拭干净。
挽夏就坐在长几后,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旋即将每一坛酒都拍开。寝殿内的酒气更加浓郁了。
沈彦勋在东宫换过衣裳,将下午杀戮的事收尾,再度来到挽夏这边。
看着那一身明黄衣袍的沈彦勋出现在红纱后,挽夏唇角微微往上扬。
太子妃也是个可怜的,新婚之夜,她的夫君来的居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寝宫。
屋里酒香很浓,沈彦勋从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而寝殿内也与他离开时变得不一样。
红纱垂垂,夜风拂过,便似水波般在眼前轻荡。
而殿里只有三盏烛火,朦胧间,那肌肤雪白的女子轮廓若隐若现。沈彦勋心中一动,撩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快步上前。
她面容变得真切时,他又停下了脚步,呼吸都为之一滞。
眼前的少女没有挽发,乌黑的长发似乎绸缎般披在脑后,雪白的肌肤,艳红的双唇,还有那似火般裹着她玲珑身段的薄薄寝衣。白的白,黑的黑,红的又那样鲜艳,浓烈对比的色彩将她衬得美艳不可方物。
沈彦勋就那么站着打量她,异常安静。
挽夏已起身,朝他盈盈福身,矮身间,柔顺的黑发垂落在她脸颊,几缕占在她红唇间。她伸了粉粉的舌尖将发丝抵出去,朝他一笑。
那一瞬,沈彦勋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勾魂的花妖,烛火下的面容,竟是如此妖冶媚人。
他喉结动了动,终于再抬了步子走到长几前,那诱得人心神都为之恍惚的女子却绕过长几,往外走去。
他急急伸手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