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似看向定王:“后来在下突然出现,陈太妃惊吓过度,晕了过去。在下绝未行不轨之事。”她那时已不受赵璟宠爱,腹痛得厉害,也没资格请御医官,他原只是难忍相思,千里奔袭,火烧内诸司,趁乱想看她一看,知道她怀了身孕,黯然离去。时隔多年后,才因故起了那个念头,念头一起,就入了魔,再也放不下。
陈素听到高似这番话,愣了一愣,心别别跳得厉害,却不愿看高似一眼。
谢相和赵昪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去派人去殿内省尚书内省调档,牵涉宫内走水,工部营造也有存档,并不难查证。
向太后却突然开了口:“他所言非虚。内香药库的确是那年端午前一夜走水的,烧毁了两屋子的大食香料,其中还绿伽南香。而六郎是元丰十六年正月里足月而生!”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手指轻颤,只抿唇不语。
张子厚克制着喜出望外之心,沉静自若地道:“冥冥中自有天意!有娘娘金口,可见燕王殿下天潢贵胄不容恶贼诬陷。今日就该奉行先帝遗命!诸位相公,可有违誓者?”
“不可!”太皇太后霍地站了起来,怒喝道:“就算六郎是先帝亲生的,陈氏私会此人却也是铁证如山,私会在先,隐瞒在后,哪一条按宫规都当绞!有此行为不检的生母,赵栩怎可即位!”
“胡搅蛮缠!”定王勃然大怒:“高氏!你还敢说自己一心为大赵为大郎为江山社稷?你就是看不得六郎这张脸!陈氏有什么错非死不可?她有孕在身,难不成不顾腹中孩儿去成全你看重的什么狗屁贞洁刚烈?我看你不是蠢就是坏!大郎说得对,你早就该去西京赏花。你是自己去还是让这两个侄子送你去?”
相公们头一次见到暴跳如雷嗓门震天口吐俚俗的老定王,连劝都来不及劝。眼睁睁看着太皇太后满脸红得异常,浑身抖如筛糠。
“哈哈哈,哈哈哈。”孙安春忽地发出了桀桀笑声,宛如夜枭:“天意!天意?”原本怎么也说不清的事,竟然因半路杀出得向太后变得清清楚楚。郡王是遗漏了什么还是天意难违?他看看赵栩,对太皇太后笑道:“娘娘不用担心。燕王殿下中了郡王的腐骨之毒,右腿已然废了。当年曹太后不也说过,这世上难道还有瘸子能做皇帝的吗?哈哈哈。”
他几句话,室内气氛再次急转直下,一片混乱。
“方绍朴!传方绍朴——!”张子厚和定王异口同声喊道。
孟在楼梯也不走,一撑栏杆已飞身跃了下去。身后传来一片惊呼。
“娘娘——娘娘!”向太后和六娘赶紧扶住晕过去的太皇太后,却不知道她是被定王骂得晕过去的,还是听到赵栩中毒一事欢喜得晕了过去。
孟存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着自己秀丽端庄的女儿,想起隆佑殿里太皇太后对自己说的话,一颗心从云霄落回了地面,茫然无措起来。禅位诏书他已经驾轻就熟地拟好,如今他该如何是好?若被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母亲和大哥又会如何,方才大哥对自己视若无睹,难不成已经疑心自己了?
“殿下——!殿下——!”众人又惊呼起来。
孙安春软软垂下头,倒在身后带御器械的胳膊上。
赵栩左手紧握的短剑尚在滴血,半边身子已麻的他,缓缓倒在了一旁的屏风上头。他声音有些飘忽,却不减冷酷:“辱我母者,死!”
“六郎!”“殿下!”
各种呼喊声在赵栩意识里渐渐遥远,越来越模糊不清。赵栩却松了一口气,娘终于洗清了不白之冤。
“六郎——”
有人在掰开他的手指取下他手中的剑,有人抱着自己在哭。赵栩想安慰她们,他没事,阮玉郎用的毒只是为了让他动弹不得,才能由得赵棣折腾,他喜欢折磨玩弄人远远多过杀死人。阮玉郎输得不冤枉,却不是输给他赵栩了,是输给了高似。
鼓荡人心,形势昭然,然人心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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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露出鱼肚白,大内没有变天。五更时分,城门照旧开了。皇城南边灯火依然通明,各部人员来来往往,大内禁中各宫各殿各阁的宿卫内侍们会合巡检官验牌开锁。
东华门前准备上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到了,昨日天灾加**,不少人一夜未睡,面带倦容。三衙禁军四处镇压民变,捕获四千余人,关去南郊。开封府、兵部、枢密和刑部、御史台众多官员忙于此事。城中各处需安抚民心,统计涝灾后需修整的民房,遇灾人口,赈济登记,那遭打砸的商家又集结在一起往开封府喊冤。开封府的户曹仓曹法曹兵曹忙得脚不沾地。加上下辖各县受灾农田甚广,司农寺、将作监、都水监、户部、工部得了中书省指令,近千官吏疲于奔命,这几日便要上呈奏报。
昨夜禁中走水,不少官员已听说了,消息灵通的还知道女真使者等了一天半夜,终于获朱相点头,进了皇城。兵部的一位侍郎被不少人缠着问,朝廷是否有意攻打契丹。
这边众人正依次校验腰牌进东华门,来得晚的几个官员面色凝重低声议论着,好事者一问,才知道六百里急脚递的金铃声刚刚从御街直奔宣德门去了。
日头渐升,晨风拂幨幌,朝日照楼轩。无声的琉璃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