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只顾解杜月芷胸前的手帕,强笑道:“刚才风迷了眼,揉了一下就红了,并没有哭。”
分明哭过却说没有哭,杜月芷的笑便有些淡了,环视一圈,那些丫鬟只装看不见。福妈妈平日也见多了丫鬟之间的鬼鬼祟祟,这中间必定有鬼,因而冷声冷气道:“刚才姑娘进来,外面小丫鬟一个都不在,里头画壁又在骂人,夫人昨日才说的话,你们都忘了?别是趁姑娘不在,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怕罚不肯说。”
抱琴眼睛一眨,笑吟吟道:“福妈妈,您老言重了,没有什么大事。那小丫鬟还小,院子里又安静,她们一时偷懒出去玩也是有的,我们又管不住她们。且画壁也并未骂人,只是跟我们说话,声音大了些。在姑娘院子里,我们都是奴婢,怎么敢随便骂人。”
她不说也就罢了,一开口,什么责任都是别人的。
画壁也忙着为自己辩解:“是啊福妈妈,我声音大,您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骂人,您别耳朵不好使听错了,一回来,就当着姑娘的面给我们扣高帽。”
福妈妈眉头一皱,正要训斥,忽听杜月芷微微低咳两声,那风也渐渐大了,她顾念着杜月芷的身体,暂时压下心中那股气,对青萝道:“外面风大,先扶着姑娘进屋。”
杜月芷自己心里有主意,才装着咳嗽两声,免得福妈妈气上心头,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比起斗嘴,谁又斗得过常氏调//教出来的人呢。
青萝上来扶着杜月芷,到了房间里,发现地上有瓜子皮,桌子一片狼藉,果盘空空如也,果核乱丢,茶碗胡乱塞着,水流了一地,屋里还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一看,竟是床幔子烧了,破了大大的一个洞,被烧卷的地方乌黑一圈。
杜月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些可恶的丫鬟,欺负人一点也不含糊,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她心中冷静,人却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这,这是怎么了……”
“你们怎么看的家!家里乱成这样,也不收拾一下,只顾自己玩乐,丝毫不把姑娘放在眼里!放你们在家,偷懒就算了,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烧了姑娘的床!”福妈妈怒道。
抱琴和画壁对视一笑,慎儿撇着嘴,青萝弱弱举手:“是……是我……”
没有想到是青萝做的,福妈妈一愣,厉声道:“你干什么烧了姑娘的床!”
福妈妈凶的杜月芷都受不了,连忙劝了几句。青萝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一句话也不说,眼泪哗哗的流。福妈妈却更加生气,因为青萝太不懂事了,根本不知道芷姑娘今日在外面受尽了委屈,胤少爷又去了跑马场,不在身边,芷姑娘一个人应付那么多恶心事,已经够辛苦了,回来还要面对乱糟糟的房子和被烧的床,福妈妈自己都觉得老脸无光,羞愧无比!
杜月芷柔声道:“福妈妈,快坐下消消气,你别那么大声,吓着青萝了。”
“这孩子太让我失望了!”福妈妈看着青萝,语气强硬:“你是要我罚你才说吗?”
青萝仍然咬着唇一言不发,杜月芷左右看了一眼,挑出慎儿:“慎儿,你说是怎么回事。”
慎儿道:“早上姑娘床上落了几只飞虫,我们都不敢去捉,青萝去了。她看不清,就点了蜡烛去捉,但不知怎么的滑倒了,蜡烛就引燃了帐子,烧了半幅,好不容易才灭掉。”
青萝看着慎儿,更加委屈了,看福妈妈凶神恶煞的样子,又不敢插话。
“是不是这样?”
“……”青萝泫然欲泣,最后点了点头。
亲自承认了,也就是没有冤屈。
“你要气死我,气死姑娘才满意!”
外人欺负她们就算了,怎么自己人也欺负自己人,这样双重夹击,令人恨死了!
福妈妈怒极,几乎要打青萝了。
其他三个大丫鬟都看着,目光不怀好意,似又洋洋得意。
“福妈妈,你太激动了。”杜月芷连忙按住福妈妈,让慎儿去煮茶,青萝和画壁去找新的帐子铺上。不管青萝是有冤屈还是不小心,现在气氛不对,先分开再说。
知道现在的处境,福妈妈叹了一回气,自己消解了,带着人把烧毁的幔子换了,督促着重新打扫了房间。
杜月芷乖乖坐在镜子前:“福妈妈,抱琴,你们帮我卸了这些钗环吧,我戴着觉得头重呢。”
抱琴答应着,首先将她额前的那块红宝石取下,拿在手里看了一回,完美无瑕,微微笑道:“姑娘这件首饰这么漂亮,不知老太君见了可喜欢?”
杜月芷从镜中看了她一眼:“老太君很喜欢,听说还是去年老太君从宫里专门带给大姐姐的,姐姐也没带几次,反而让我占了便宜。”说完,话锋一转:“你眼光倒好,一下子就看中了。”
抱琴面色不改,镇定如常:“奴婢不敢,这款还是福妈妈选的,姑娘忘了么?”
“正是,我倒忘了是福妈妈选的了。”
“姑娘早上走的匆忙,不记得也正常。”
抱琴将玉钗放在盒子里,无意看了镜子一下,只见镜子中的少女一动不动,微微撩起眼皮,目光从那光滑冰冷的镜面滑动,幽冷绵长,充满嘲讽。就像一只嘶嘶作响的蛇,悄无声息缠上了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力勒断她的脖子!
抱琴一下子慌了,定住神再一看,却只见杜月芷慵懒地伸着小胳膊,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巴很困倦似的。
应该是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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