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满脸血迹的从宋二老爷的书房出来,仰头望着浩瀚星空,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没有魂魄的野鬼。
这一刻,他不想回到自己的书房也不想回卧房。
原本想着,就这么一直走着,一直走到血流尽了,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可他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头上的血凝固了,伤口已经不再往外冒血了。
既然又死不了了,二郎不得不再一次思考,究竟要走到哪里去。
天大地大,一时间却连他的容身之处也没有。
满腹心事,二郎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不禁走到了四房院子前。
望着里面通明的烛火,温馨又温暖,二郎知道,此刻四叔一定是守在妻儿身边,说说笑笑。
可他还是管不住腿的迈步走了进去。
二郎一进屋,他满头满脸的血迹直把四房里伺候的下人们吓了一跳。
不过就算是受到惊吓,她们也仅仅是倒吸一口冷气变了脸色,忙将他拦下,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呼。
“二爷,夫人已经歇下了,您到书房等四老爷,奴婢这就去禀报。”四夫人的贴身丫鬟给二郎盈盈一福,说道,低眸垂眼,并不看他满是血的脸。
她话音落下,四夫人爽朗的笑声清晰的从里间传出。
只是那丫鬟却没有分毫谎话被揭穿时该有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恰恰相反,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四夫人的笑声一般,依然面上带着浅浅的得体的笑意,等着引二郎去书房。
二郎也不揭穿她。
他心里自然明白,一来四婶坐月子,他要避嫌,二来,他现在这副样子进去,非得把四婶和孩子们吓着。
二郎朝屋里看了一眼,对那丫鬟说道:“我走路摔了一跤,摔破了头,这样晚了,不想请大夫来,想让四叔帮我处理一下伤口,还请姐姐通报,我自己去书房就好。”
二郎说罢,兀自抬脚去了书房等着。
宋四老爷因为“不务正业”,所以杂学旁收的,懂得特别多,而且相当专业。
二郎一盏茶没有喝完,宋四老爷便急急忙忙奔了进来。
尽管来之前小丫鬟已经告诉自己二郎满脸是血,可见到二郎的一瞬间,宋四老爷还是被吓了一跳。
“究竟怎么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走夜路摔倒了哈!”宋四老爷一面将他的医药箱取出来,一面和二郎说道。
同时吩咐丫鬟端热水进来。
待送热水的小丫鬟放下水离开后,二郎苦笑着看向宋四老爷,“四叔惯会取笑我。”
宋四老爷指着铜盆里的热水,说道:“还不来把脸上的血迹洗掉,难道等我伺候你。”
二郎来之前原本满心心事压的他喘不过气,可见到宋四老爷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清明了不少。
鞠一捧温热的水扑到脸上,二郎猝不及防的鼻子一酸,热滚滚的眼泪混在洗脸水中,汩汩而下。
似乎比这热水还要滚烫。
不知洗了多久,哭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几乎要站不住的时候,宋四老爷突然递上一块毛巾。
“好了,在洗把脸洗穿了,快擦脸起来。”
深吸一口气呼的尽数吐出,仿佛要吐尽胸中一股游窜在五脏六腑间的浊气一般,二郎伸手接过毛巾。
带着皂香味的毛巾把脸擦干净,二郎端坐在一张方凳上,等宋四老爷给他上药。
眼皮红肿,眼底却是一片清澈。
看着二郎额头的伤口,宋四老爷心疼的说道:“你爹也真下得去手,竟然用砚台打你。这样的伤口,你能活着来找我上药,真是命大!”
二郎嘴角翘起一个无比痛楚的笑意,“四叔怎么知道。”
宋四老爷笑道:“我当然知道。”
一面将自己调制的药上到二郎伤口上,宋四老爷一面说道:“方才我们分开就是因为你爹找你,你这额头的伤口又明显是方角砚台所致。再说,放眼整个镇国公府,谁敢用砚台打你!”
“原来如此,我还当四叔又精通什么神机妙算呢!”二郎笑道,脸上的悲凄之色减少了许多。
只是眼皮红肿,让他笑起来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宋四老爷拿起一条纱布,动作麻利的替他包扎好。
“你今夜是回去睡还是就睡这里?”宋四老爷并不问他为何挨打。
二郎原本还琢磨若是四叔问及原因,究竟该如何告诉他,毕竟这是二房的丑事。
没想到四叔张口却是替他安排住处,并不多问,二郎顿时心头一松,随后却又不禁失笑。
枉自己跟了四叔那么多年,自诩了解他,竟然还有这个担心。
四叔那样的通透妙人,如何会发问!
“我想和四叔下棋。”二郎没有在宋四老爷给出的选择题里做选择。
宋四老爷一怔,随即大笑,“你脑子没病的时候尚且赢不了我,你确定要在头上有个血窟窿的时候和我下棋?怕只怕你的水平连刚刚入蒙的都不如。”
虽是如是说,宋四老爷到底还是将他珍藏的一副玉石黑白子围棋拿了出来。
这棋子之所以得宋四老爷珍藏,只因它又一个冬暖夏凉的妙处。
几盘对弈,二郎从最开始的心浮气躁心绪不宁渐渐的专注起来,满脑子除了眼前的棋局,再无他物,只想痛痛快快的厮杀一番。
感觉到二郎的变化,一直悬着心的宋四老爷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和他对弈。
一夜对战,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二郎猛地张嘴,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给了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