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軏听了怒火又高了两丈,心道:“臭小子竟敢口出狂言,今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当下不动声色,坐下问道:“你与鹿岩是何关系?”
杨铭道:“鹿先生是家师的知己好友,在剑术上对在下教导不少,与在下虽无师徒之名,在下却对他敬若恩师。鹿先生一来不与官府来往,二来不与朝廷敌对,不知他哪里得罪了张大人,张大人要将他置于死地。”
张軏道:“那鹿岩乃是逆党余孽,张某为朝廷铲除逆贼天经地义,又何须他来得罪我。”
杨铭道:“鹿先生乃一介武人,与官府朝廷素无瓜葛,如何成了逆党?”
张軏呵呵笑了几声,道:“你可知鹿岩是什么人?张某来告诉你,鹿岩的父亲乃是太祖皇帝钦点的三甲状元黄观,洪武二十九年便升任礼部右侍郎,在建文元年时任右侍中。只可惜,太宗皇帝登位后,黄家被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只有黄观的一位兄弟和幼子幸免于难,隐姓埋名,漂泊异乡。这个孩子便是‘书生剑’鹿岩。”
杨铭听了,心中惊讶,没想到鹿岩还有这样的身世,但他仍不认可这个身份就是鹿岩的死因,说道:“那又如何?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已更换两代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不去诛杀汉王的余党,却翻出这件前朝旧事来,要将黄家后人赶尽杀绝,居心何在?”
张軏道:“这中间又有一个缘故。六年前,太宗皇帝即将迁都北平,但他留恋南方景色秀丽,便乘龙舟沿长江游览两岸风光。龙舟驶到安庆下游罗刹矶处时,竟然有一个与你现在差不多年纪的剑客跃上龙舟想要刺杀太宗皇帝,结果被不才张某给打伤了,不过可惜还是让他给逃了。太宗皇帝大怒,让张某彻查此事,这才将当年黄观的事给翻了出来。那个在龙舟上行刺成祖的剑客便是黄观的儿子鹿岩。太宗皇帝迁都北平后仍旧惦记着行刺这件事,命张某无论如何要将黄观的后人诛杀。张某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杨铭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了,请。”杨铭提起龙吟剑,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軏哈哈笑道:“张某等这一刻已有半年多了,请。”
两人跃出亭子,在亭子前的一块空地上相对而立。张軏又道:“说句实话,那鹿岩的剑法不差,只是他的软剑遇到张某的黑铁雌雄双刀,就只有认输的份儿了。你的龙吟剑不知如何?”
杨铭见他战前还要出言不逊,心里气恼,朗声说道:“看来这鹿先生是根本没把张大人放在眼里,因而不屑对张大人使出精妙绝伦的万花剑法。今日在下就要用这万花剑法替他报仇。”说话间龙吟剑依然出鞘。
张軏道:“妙极妙极。”说着微微一笑,面露杀机,双手一斗,一对黑铁雌雄双剑顿生寒光。
杨铭看看四周,见亭子旁一丛黄色的野花已经衰败,花瓣随微风飘零,心中有感,吟道:“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他口中念着黄庭坚的词,手中长剑抖动,“唰唰”两剑,从张軏的耳边和胁肋晃过。
张軏左手握短刀右手握长刀,一带一推,将杨铭的剑架开,一招“蛟龙搅浪”,双刀齐斩,上步双杀,向杨铭腹腰攻来。
杨铭将身一腾跃出两步,长剑“哗哗”地向张軏刺去,口中继续念道:“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张軏看见杨铭又在悠悠地念着诗词,一副满不在意、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冒火。只见他两刀疾挥,与杨铭战到一处,刀剑相交,火花四溅,兵刃相交之音响彻四周。
杨铭的龙吟剑乃是剑王岛戈氏铸剑师所造的六把宝剑之一,切金断玉不在话下,但张軏的黑铁双刀也不是凡品,竟能与龙吟剑相抗。
沈玉泓远远看着刀光剑影,杨铭、张軏战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心里不免为杨铭担忧。
在暗处观战的云飘见到杨铭将万花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心中欢喜不已,低声自语道:“书生虽死,他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原来他是和杨铭同时来到华阴亭附近的,只是走的路不同,他看见叶疏影和沈玉泓等人到来也没露面。
杨铭和张軏的刀剑越来越快,两只身影在都光剑影中穿梭翻飞,沈玉泓看得眼睛也要花了,耳中却清晰听到杨铭的声音:“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沈玉泓听了方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铭表哥是游刃有余,还能吟诗颂词,只是这词里愁绪太深,不知铭表哥心里想什么。”
云飘一听,却担心起来:“不好,铭儿想起江雨菲来了。他若是一分心,这万花剑法就不好使了。”
原来这万花剑法是有神而无形、有剑诀而无剑招的剑术,全凭一个“活”字和一个“专”字。鹿岩创造这套剑术是集百家剑法到一身,对敌之时无须思考该用哪一招哪一式,完全依照形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隙就钻,有洞就破”,一招一式用到手上也可依照形势改变,这就是“活”。而鹿岩本来是个文人,尤其擅长诗词歌赋,在对敌之时也不免诗兴大发,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敌人以为他说的是剑诀,其实他的心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