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仍挂着笑,只是疏离的很,三言两语就把这几位娇客给打发了。末了忍不住微叹口气,往亭子里又坐下了。几个太太看她这样知是没看上,互相相视一笑,继续聊些天扯些家常。她们说的无非是赴宴等事,又说到哪家女儿长得好,哪班戏子唱的妙,一时絮絮个不停。
周氏过一会儿却又来了,坐在她身边儿拿手推推她,笑道:“喏,今日你的目标在那边呢。还不过去看看?”
张氏顺着她的目光往园子那边望去,果然见那一曲清溪边站着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女,正拿了个钓竿,不声不响站在那儿等鱼上钩。
再看时,那姑娘穿了烟霞紫色印花长袄,下面是月白色纱裙 ,头发束了凌虚髻。远远望去便可见身形纤细,风姿卓然。
她略略儿点了一点头,道:“再等会儿,设宴时,可得好好给我介绍介绍。”
这一顿饭吃的端实是宾主尽欢,回到贾府时,张氏的嘴角都挂着笑。
别人尤可,柳意却是最明白她心思的,不由得也凑笑道:“见太太这样,我们竟是马上就要多个琏二奶奶了。”
“这倒也说不准呢,只是我看来,竟是个极好的,”张氏叹道,“也不是那等虚浮的人物,竟沉稳的很,生的也好。少不得得跟老爷商量商量了。”
她解了披风便往正房中去了,又随口问染墨:“怎么,老爷还未回来吗?”
原本正倒茶的染墨瞬间低了头,喏喏道:“太……太太,老爷在那边儿春茗姐姐那儿呢!”
张氏拿着茶杯往嘴边凑的手顿了顿,微微看向旁边的柳意。
柳意低声道:“太太,就是那个在三少爷满月之前跟了老爷的那个,原先是在孙姨娘那边儿伺候的。”
烛火朦胧,孙氏的脸上带了几抹讽刺的笑意:“原来是她!怎么,这三年来连个姨娘也未混到吗?”
房中的几个丫鬟都惶惶不敢吭声,张氏轻声叹了一口气,道:“睡吧,去了一日,我也乏了。”
可是她又哪里能睡得着,夜间躺在鸳鸯锦上辗转反侧,竟不知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滋味儿。
不是为了贾赦去宠别的女人,说真的,她也是看惯了。贾赦这fēng_liú成性的样子是为了谁也不肯改的,纳进房里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若是为这个生出醋意来,最终折磨的也只会有自己。
可她为的究竟是什么,她却也说不清楚。只觉着这一生,这漫长的几十年,就在这内宅大院里围绕着那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孝敬父母为他勤俭持家……所有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那个男人为前提的,可是何时能有一天,是为了自己?
柳意在那边熏笼上上夜,半梦半醒之间,忽而听见帷帐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若是生了个女儿……”
她侧耳再去听时,里间儿却已寂静下来了,像是刚刚那一声叹息,只是出自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