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巫颜从那座荒废的宫苑里跑出,再跑过连月光都找不到的漆黑宫道后,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的面前,有月光银白如雪累积其上、被红色宫墙包裹围绕的宫道笔直延伸着,伸向无数个未知的前方,人站在其中,面对几乎一摸一样的宫道,以及令人混淆的方向感,只觉如同置身迷宫,无法辨别,迷失其中。巫颜昏头昏脑的辨别了半日,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抬头笑道,“靠地上认不出,总还能靠天上。”
她寻找着北极星的位置,根据北极星的方位分辨归去的路。往前走了一段,只觉两旁的宫灯疏松起来,空旷无人的宫道前方传来有风吹树枝的声音。
风将枝叶吹摆,滞留在枝叶间的月光这才得以稀稀拉拉的落了一地。巫颜看向前方,只见前方宫道自过了个月亮门后,似乎是到了一处园子,园中隐隐见昏黄灯光照亮暗绿枝叶。
巫颜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就听到前方有少女的笑声传来,还有灯笼的光一晃闪过,其中某个执灯的少女笑道,“今晚为迎接天山人举行的宴会,上面可是特别尽心呀。据说光是供挑选的菜谱就备了好几个簿子。我那尚食局的哥哥可说了,宴会上撤下没动的菜都堆在院子里,不早点去的话,可就没这个口福了。”
另外一个少女笑着问,“说什么哥哥呀,也不怕人听见害臊。能叫哥哥吗?干脆就叫姐姐,要不就叫……”
少女的声音在她的笑声中隐藏掉了,倒是急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少女,她着急嚷道,“要不叫啥?你这个没心肝的小蹄子,你敢乱说话,看我待会不撕了你嘴巴!”
“你慌什么,那么有本事,要撕了我的嘴巴,那你来啊。这后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子,哪来的男人呀,还哥哥呢。给上面听见,保不准以后让你改口叫相公……哎,你还真动手啊……”这名少女低声叫了一半,似乎捂住了嘴没继续发出声来,但随即似乎是对着另外一名少女骂道,“你要不来评评理,要不就来帮帮忙,只顾着在旁边边看边笑是什么道理呀?”
被叫到的这名少女这才缓缓开口,听那声音,明显是憋着笑的,“你们两个不愿意清净的骚蹄子,自己要打架就自己打,干嘛要扯上我?”
这少女说完,便没人再开口接话,但似乎还能听到些不小的动静,还能看到前方灯笼光芒杂乱无章的摇晃。
巫颜从后面追了过来,她不是要跟着她们去尚食局,而是打算问方向,毕竟宫道交错,就算知道大体的位置,但身处迷宫一样的皇宫内,谁又知道是否已绕了一圈是否已越走越远了。
但没等她追上少女们,只见前一秒还在乱晃的灯笼光芒像是被斩断似的,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垂落着光,继续照亮人脚下的光,前方已经能清晰看到三个少女的身影,但是她们背影僵硬,声音慌张,似乎正在力图镇定的开口说道,“奴婢见过大皇子、三皇子……”
她们身穿粉色的宫装,对着她们面前身穿华服的两个男子微微一礼。
大皇子和三皇子,那岂不是说夏子海和夏子河?巫颜心里仍想着追上这几名少女,但是往前倾的身子顿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三名宫女恭敬的绕过两名皇子匆匆往前走掉了。
月光将眼前的花园照亮,只见一座亭台建于水上,有水光如白霜似的粼粼反光。两名皇子一人站在亭中,一人站在亭子外。一名身穿藏蓝衣袍的皇子笑着开口,说道,“今夜宫中举行宴会,没想到大哥也有如此好兴致,也到宫里来了。不知大哥脚伤养的如何,看着样子,应该行走无虞了吧。却不知,殿上佳宴如此热闹,大哥是已经见过父皇,还是未曾见到父皇?”
另外一个男子身穿一身黑袍,黑袍束身下只觉身材魁梧高大,不知黑袍下的身躯又该是如何的健壮有力。他背对着巫颜站立,黑袍后面金丝绣着明月云纹,偶有灯光照到,金丝反射,灼灼耀目。巫颜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光是看这打扮和背影,就已经感受到对方不露声色的气势。
果然,夏子海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发音吐字却极为清晰,“惺惺作态,我脚伤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至于其他的,与你何干。”
夏子河似乎已经习惯夏子海这种态度,呵呵一笑,他手上拿着把折扇,此时悠悠打开微微一扇,语气是懒洋洋的无所谓,“我们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总归是同一个父亲,体内流着同样的血,身后供着同样的祖宗,身上肩负着同样的荣耀。骨血之情,兄弟之情,又如何能置大哥你而不管不顾?怎么就变成惺惺作态了呢。”
月光下的黑袍男子缓缓动了动身子,终于转脸面向了身边的夏子河,夏子河脸上仍旧留着一丝笑容,但是不过瞬间,脸上的笑意就冻结了。
他手上的扇子被打落,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但当空响起的巴掌声比这个更响,夏子河似乎被这个巴掌打蒙了,他低下头,束发的玉冠略有松动,落下一两丝碎发,荡落面颊旁,夜风吹拂人间,巫颜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冷,可是夏子河被打的脸上却像是火烧一样的烫。他身后有人影闪出来,是巫颜也见过的那个容颜清俊,似乎叫做少白的男子。
挥出巴掌的黑袍男子看也不看出现的段少白一眼,只冷哼一声,声音寒厉,“我和你,纵然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并不代表我和你之间就存在着兄弟情分。你,不配提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