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九把从庄子里带回来的大丫指给了傅婉容,主仆去了生疏之后,她又巡视了正在烹饪的厨房,虽晓得陈妈向来仔细她却难免不再左右周全的吩咐一番,厨房里的丫头婆子都恭敬的应了下来,陈妈却笑容满面的招呼着她赶紧去歇息,晏九九心头一暖,本想再啰嗦一阵的舌头瞬间软了下来,她草草抿了几口热牛奶便从厨房侧厅门去了院子里。
客厅里疏疏密密翻阅报纸的声音她听得真切。
傅婉容是她的贵客。
想到这里不甘心自己刚才那些停在嘴边没有说出口的嘱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厨房絮叨一番,初晴上前轻扶了她。
“小姐,这晨露正发着,难免湿凉,上回淋了雨这才好利索.....”
“你莫说了”晏九九反握了她的手,宽慰道,“你可想清楚是才好利索?”
初晴并非不知,撅了嘴却不说赔礼的话。
“你们啊!”晏九九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是最清楚的,我省得你啊,娘亲啊,陈妈啊....大家都关心我,只是如今贵客远道而来,我们虽派人远迎,只是我这正主确实没在人家到的时候相迎,这是傅家与金家的情谊,傅家从祖上就是积攒着丰功伟绩,如今虽已民主,却是炳炳麟麟,那些忠义孝悌却是尚未废去的,这若是换了旁的这般无礼,只怕早已拂袖而去!”
“那您确实是有要务在身,我明明都已经跟那傅小姐说的明明白白,她却还是僵持着不肯进门,偏偏还要夫人出面讲和,这街里街坊的,您说这不是明摆着打金公馆的脸吗?我就是不喜欢她那副人家欠她似得!”
晏九九笑了笑,她不打算解释,好在傅婉容不与她计较这些,若是说起来她确实是突然人去楼空把人干晾在一边,只是初晴这丫头却纠结于小我的情义上,晏九九若是和她去争辩只怕今日是做不成它事
院中的廊子边上做着仅供两人通过的楼梯,她一边上楼一边看着撅嘴的初晴。
“那婉容小姐,姿色才情与那江家的江小姐不相上下,我省得你并不恼她,却熬不过这样向着我的心.....我本是不气的,如今被你这傻里傻气的样子倒是气着了。”
初晴听闻不禁嗔道:“小姐!我也是....”
晏九九推开了房门,初晴替她解开了披风,她坐在梳妆台前卸着珠宝首饰,抬手间是淡淡的皂角味,淡雅清新,像晨曦采集的晨露,甚是新鲜。
晏九九莞尔,想是庄子上家家户户自制的皂角罢。
这才是家的味道.....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好似这才是她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
“对了小姐,您与表少爷去庄子上那天沈府遣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这月二十八号沈氏的表少爷与顾家小姐在奥莱酒店准备婚宴,特来邀您共赴佳期。”
共赴佳期吗?
晏九九接过了帖子,几行字扫了一轮,秀目微睃。
果然如景施琅所说的一般,沈顾联姻在即,只是这日子未免定的太仓促了些?这月二十八号不就是下星期吗?
沈家是名门望族,顾家在法租界更是名声大噪,这两家联姻必定举城轰动,到时候达官显贵应接不暇,那她岂不是又要见到晏昌旭?既然邀请了金公馆,娘亲作为金夫人没有理由是不出席的,如今的情形,她和顾家的罅隙就差撕破脸罢,景施琅和顾心慈的口头约定也并非方圆成矩,那顾心慈心思多变,只怕今日一齐磨刀杀猪,明天就是争锋相对,婚礼相见虽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但中间却隔着娘亲和晏昌旭.....
娘亲一直以为他下落不明,若是到时候认了出来,晏昌旭却是性格大变,于娘亲而言必定是一时难以接受......
不!他不叫晏昌旭!
那他又是谁?
难道真如景施琅所说他是顾瑞渊的私生子,顾心慈的庶出大哥?
晏九九不敢往下想去,她始终难以相信返程的路上景施琅会把这般难以置信的消息告诉她。
这般辛秘的东西必定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查明的,景施琅是花费了时间和人力的,这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调查顾家?
从什么时候开始?
脑中清晰的路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猜不透。
“初晴,你说......有什么法子能避过这场婚礼呢?”晏九九靠在软榻上叹了口气,闭目养神道。
初晴抱了细软来轻轻搭在晏九九身上,“小姐,这婚礼本就是场喜庆事儿,你怎的还唯恐避之不及?依我看,您今年小病了几场就应该去沾沾喜气。”
“沾沾喜气?”晏九九翻了身子,“我倒是想沾沾这红红火火的喜气....就怕这好好的红事办成了白事,沾的只怕是血气.....”
“什么?”
晏九九自言自语,初晴听不真切,忙追问道。
“没什么,只是傅小姐这几日刚到,我却将心思放在毫不相关的事情上,握着东道主只怕要人说是冒牌货!”
“您可以将傅小姐一起带去罢!”初晴一边按着晏九九的头皮一边道,“我虽恼了她的刚烈,但却是没往心里去....那傅小姐想来是极爱热闹的人,那日妇人说起洛城街头巷尾的稀奇古怪玩意儿,一厅子的人听得精神极了!”
晏九九扑哧一笑,眼中星华闪烁,“我看是你被娘嘴里的画场勾了魂!你莫拿傅小姐作托辞,过几天我得了闲带你好好逛一逛。”
初晴听得喜不自禁,谢了恩典,娘亲端了瓜果进来正看见主仆二人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