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远才开始没有注意到,直到沈约漫不经心地把文件夹扔到自己怀里,往后退了几步,笑眯了眼,却冷声道:“再见,顾少爷。”
沈约想,自己哪里有时间去整垮肖谋,把顾宁远从看守所里以最快的速度捞出来不只是要明面上的钱,还要低声下气去同别人求情,难堪的要命。更何况沈约还费尽心力查了证据,只为了让顾宁远出来时有翻身的余地。
这次孙家和郑家是下了死手,一定要一次性整死顾宁远的。
顾宁远被关了十三天,沈约几乎十三天都没有睡,打点上下,指派人手,甚至还要贿赂警察局的人不让顾宁远受罪。沈约靠着□□熬了这么久,最后顾宁远出来了,连一个笑脸都没有给他。
可沈约不在意。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想要做就做了,把顾宁远救出来了,他心里很高兴。接下来就要对付肖谋,沈约也不会手软,顾宁远还会拦着他,自己也不让他一分一毫。
想到这里,沈约的腿脚轻快起来,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甚至在心里吹着小调。现在的顾宁远自顾不暇,是拦不住他的,他回去要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就得处理了肖谋,还有秦萱,肖还。
谁也不会放过。
他听到文件被风吹拂过的声音,也听到了顾宁远在背后追赶着他的脚步声,顾宁远在问,你的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沈约你想要什么?
沈约终于跑起来,他的腿长,跑起来快的很。他在心里想,要是顾宁远追得上来,自己就告诉他,我想要的是你。
若是顾宁远那个冰块听到这样的话,大概瞬间就会僵住,再也不会见他。
可惜他不会让顾宁远追上来。
忽然,眼角余光掠过一道光,沈约抬起眼,只看到一辆鲜红的玛莎拉蒂,速度快的能撕裂风,反光镜上的光能刺伤人眼。
那辆车是向顾宁远冲过去的。
沈约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前方,透着闪光的玻璃,看到驾驶坐着一个女人,她的脸色狰狞,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她想撞死顾宁远。
顾宁远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忽然转过身的沈约推开,他毫无防备地向后倒下去,左边胳膊肘先磕到地上,右手勉强撑着,手上的文件撒了一地。
风一吹过,那些珍贵的文件哗哗作响,洁白的纸面沾染上灰尘。
可顾宁远顾不上这些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沈约已经被玛莎拉蒂撞上,整个人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纸,高扬在半空中,但却又猛然坠下。
像一朵被狂风吹离枝头的蔷薇,失去了生命,落下来是满地的红。
沈约穿着黑西装,看不出鲜血的痕迹,可里面的那件白衬衫已经快要被染成红色,刺鼻的铁锈味冲进顾宁远的鼻子里,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顾宁远喘着粗气,生平头一次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慌张地想要摸索手机在哪,可他身上没有,便转过身往沈约的口袋里伸。
沈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极大,顾宁远觉得那只手连血液都流不过去,已经僵住了。
沈约大口大口的喘气,那并不是由喉咙传来的,而是肺部不堪重负发出的最后的喘息,鲜血渐渐从他身下的这片土地蔓延开来,顾宁远抱着他的双手也全是鲜红。
沈约还在笑,“你那么着急做什么?”他似乎是想要笑出声,又被猛烈的咳嗽声打断,只好气若游丝道:“我又还没死……”
只不过快了。
沈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对死亡有了感应,他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宁远想要堵住他的嘴,近乎疯狂地锤了一下地,声音发颤,“沈约,你不要说话,安静一点,救护车马上就来……”
眼前的这个仇敌,是为了救他而变成了这幅样子。
沈约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而那副金边眼睛也在刚才的撞击中成了无数块碎片,划破了眼角,晕染上了微微的红。
阳光映在顾宁远的脸上,沈约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脸了。
他又咳了两声,五脏内腹仿佛全部被撕裂,嘴里满是鲜血的味道。有东西从喉咙里漫出来,沈约只是费了些劲地咽下去,继续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因为你以前帮过我。”
借由沈约说的话,顾宁远终于想起了多年前的记忆。
顾宁远过去曾经常赞助一家孤儿院,有时候会带着食物和玩具亲自前往。他仿佛记得,当时有一个与年龄不符的柔弱的小孩子经常受人欺负,顾宁远有些可怜他,便帮了那个孩子,对他格外好,经常送他额外的食物或者玩具,甚至叮嘱过院里的人多照看他一点。
就像是对一只看对了眼的小猫小狗,难免要多一丝施舍的同情。
可那份帮助也仅仅持续到顾宁远十八岁那一年,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沈约说:“那个人是我。”
他笑着,琥珀色的瞳孔发亮,唇角不可抑制地流出几丝鲜血。
顾宁远难以置信,这样的事,他可以记到现在,甚至为此付出性命。
怎么会?
沈约也想,怎么会?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的一干二净,年少时的感激不过是能让他还忆起顾宁远这个人,怎么会有多余的感情送给顾宁远呢?
只是因为喜欢罢了。
他喜欢顾宁远,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