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远话声刚落,就感觉身侧似有清风扫过,而后便是一阵踩踏在木梯上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万俟远没有转头,听着那声音轻轻笑了一笑,缓步坐在了沈五旁的沙发上。他的手撑在额角,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眉目依然明艳浓烈的男人,而后敛起眸中再也掩藏不下的倦意,淡淡道,“来和我叙叙旧吧,五师弟。”

因为走得太急,使得邹奕的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然而真正来到房门紧闭的卧室外,却又匆匆驻了脚,在门口调节了一会儿呼吸,才轻轻转动开了房门的把手。

屋子里异常安静,清晨的阳光被厚实的窗帘所遮挡,显得有些昏暗,绪央依然还在睡着,他平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胸口处盖着一条浅灰色毛毯,正在平缓地起伏着。

眼前所见的情景,奇妙地平复了邹奕所有焦急与忧虑的心情,他关上房门,缓慢而安静地走到床边,跪坐在了距离绪央最近的那处地板上面。

邹奕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将手肘撑在床沿边上,注视着绪央那片鸦羽般的睫毛舒展在眼帘之下,久久地,连眨动一下眼睛都不舍得。那片封冻许久的温柔与深情再度于眼眸深处缓缓泛起,直至延伸而下,勾勒出嘴唇那一抹浅淡却真正的笑容。

绪央从昏睡中醒来时,发觉自己睡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而本该空虚破碎的丹田处,也不知为何再次变得凝实了起来。

他隐约记得是邹奕将自己从魔物幻化的术士手中救了出来,但若是邹奕的话......

尚在混沌中的灵台忽然涌现出了瞬间的慌乱,绪央下意识想撑身坐起,手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黑发。

邹奕正睡着,单人的床沿边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可以支撑的地方,他将头枕在胳膊上,半张侧脸埋在衣袖间,只露出被黑发遮挡下紧闭的嘴唇。

也许是累得厉害,绪央碰触的动作并没有把他惊醒,然而即使在睡梦中,邹奕的呼吸声依然很轻。

绪央在床上轻轻翻动了下身体,他侧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伸手将男人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头发拨到了耳后,昏暗的房间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他的视力,所以不意外地,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外表一向整洁得体的男人脸上那些遮掩不掉的憔悴与沧桑。

这是邹奕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样子,他将一切包裹在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表象下,让绪央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隐瞒下的伤痛,同样会成为插在男人软肋下的,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邹奕眼底沉淀的青色没有完全被细密的睫毛所遮挡,绪央将手指从他拢起的发丝间拿起,轻轻抚在男人的脸颊之上,用指腹的温度缓缓摩挲着那片青色的印记。

“我怎么能认定你终有一天会忘记……”

“我怎么能……”

在绪央轻如耳语的喃喃声中,邹奕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随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抬头,而是伸出一只手来覆在了绪央的手背上,用脸颊眷恋地轻轻蹭过那张温暖的掌心。

“就像是在做一个梦……”

绪央没有说话,只在完全黑下来的卧室里,用手指描摹着男人黑发下那些烙印在额头处尚未愈合完全的细碎伤疤。

溯蒙叩山之术……

在一室静谧中,邹奕忽然听到了一丝带着颤抖的呼吸声,他紧张地起身想要去开床头的壁灯,却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被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直到这时邹奕才发现,那声夹杂在呼吸声中的颤抖,究竟压抑了什么。

他回抱着绪央,心疼到几乎想把人揉进最深处的骨髓里护着,却又不敢多用分毫的力度。

绪央将头埋在男人肩膀处,透过厚重并占满尘土的棉衣,却依然能闻到其中血的味道。

邹奕说,“其实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有多疼……”

“和能再一次这样抱着你相比起来,这点儿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轻缓平和,如同久别重逢前的每一晚低喃耳语,用略微低哑的嗓音诉说着心底最真实的回答……

楼下已开了灯,造型简洁的顶灯是微冷的白色,投射在深棕色的沙发上,有些褪色般的失真。沈五面前的圆几上泡着壶茶,袅袅热气从杯盏中徐徐冒出,万俟远端过其中一杯,虽未开口,但俨然已经是副准备拉家常的模样。

他捧着稍烫的杯子斜倚在沙发的靠背上,看到旁边沈五凝重非常的神色,轻笑着将手里的杯盏递到其眼前,有些懒倦地扬了扬半垂着的眼睑,“想知道什么,师兄都告诉你。”

沈五沉了一会儿才接过杯盏,他有许多问题想向旁边之人一探究竟,但又不知道改从何提起,独自喝了半壶茶水后,突然感觉额角被人弹了一下。

万俟远收回曲起手指,揶揄笑着,“短短百年未见,我倒不知你何时换了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沈五转过头去,没在意那份调笑,而是格外认真地问着万俟远,“这百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万俟远笑了笑,随后却微低下头去,看了看缠绕在自己手腕间那一串鲜艳依然的绳环,淡淡开口道,“说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当初自溯蒙入世,也许是修为太深,引来了堕身成魔的凶兽蛊雕,他取我内丹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我当时的夫人身上,设计她险些命丧黄泉……”

“后来我将蛊雕打成重伤,他许诺我放他一条生路,便解了暖玉身上的魔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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