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是个不思进取的学渣这点,曹章是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有个尊师重道的严父在家里盯着(蔡校长曾经是老爸的老师),还有个唯他马首是瞻的严母在边上摇旗呐喊,吃了不知多少顿打的他,也是彻底学乖了:就算是在课上偷摸着玩手机,在作业本上鬼画符,也绝不能明目张胆地上课迟到,或是断交作业。
前者还好,酷爱打篮球的他,是习惯早起的。可说起后者,那就相当要命了。
好在比他只小一岁的弟弟曹直聪明绝顶,又十分懂得为兄长排忧解难,跳级跟他进了同一年级、又‘凑巧’分到同一班后,就主动帮他分担一二了。
曹章分毫没有自己身为兄长、还得靠抄弟弟作业混日子的羞耻心,倒过得像只掉进米缸的耗子。
不似成绩只是一贯低空飘过、一毕业就被爸爸通过运作关系、丢进军校受苦受累、还对此甘之如饴的大哥曹昂;也不似一本正经、半点便利不给,倒很得爸爸欢心的心机哥曹辟,曹直这弟弟,实在是太讨他喜欢啦!
这天也不例外,曹章在午休开始后,就火急火燎地借了曹直的作业,当着温柔漂亮的班长甄馥(貌似正在跟他那个闷骚奸猾的二哥秘密谈恋爱,才常常对他网开一面),狂抄一通,上交之后,就似脱缰野马一般,搂起放在课桌下的篮球,一蹦三窜地往操场跑了。
等他跑到楼下,好像听到曹直在走廊上大声喊了句什么,曹章没有听清,想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就在大声地敷衍了一句“我知道啦”后,头也不回地溜了。
结果一时忘形,等打完球,曹章赫然发现,距离上课只剩下十五分钟了。他惊得拔腿就跑,冲到小卖部里抢了一罐汽水和一袋饼干,就立马转身,一边往嘴里狂塞,一边往教室冲刺。
下午第一节课是啥来着?
呃……呃……呃呃呃!好像是历史课。
哦,历史课啊!
那就不必担心了。
曹章瞬间淡定下来——历史课的老师虽然是蔡校长的女儿蔡焉担任的,可她却半点不似其父的严厉,而是宽容软和得很。
那稍微迟到一些,也没啥吧。
曹章心神大定,就将速度放慢了许多,吃喝的速度也随着降低了一些,却是掐得正好:刚看到教室的门,饼干和汽水都空了。
只是一打开门,做好了要被全班人行注目礼的心理准备,曹章还想着要如何装乖道歉比较合适呢,就被空空如也的教室给弄傻了眼。
这人哪儿去啦?!
曹章倏然一惊,往隔壁班和隔壁班的隔壁班等看去,发现里头也是空无一人的。
“这真是见鬼了。”曹章摸了把汗,皱着眉头掏出手机,却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条来自曹直的好心提示。
旧的一条是:“怕哥哥你不记得了,我觉得还是重复一次比较保险。今天历史课要讲汉末燕初的历史,蔡校长特意耗费重金、聘请了知名教授来给我们整个年级做讲座,就改去礼堂了。”
新的一条简明扼要:“人呢?”
曹章:“……”
他脸皮再厚,要盯着全年级人的目光,大摇大摆进礼堂,也还是项很艰巨的考验。
曹章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到底是现在当做没这回事儿、去厕所蹲着抽几口烟来思考人生比较好呢;还是当一回勇者,坦白地面对惨淡的真相比较合适。
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比起回家时要面对风暴,不如趁早挨了。
于是在十分钟后,曹章僵着脸,顶着几百人的好奇目光、和几十人的锐利眼刀(蔡校长带着没课的所有老师坐在最后一排,正带头向他释放着有如实质的杀气)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弟弟曹直身边,在他给自己事先留下的位置上坐下。
曹直既怜悯,又同情地看了眼这个不着调的哥哥一眼,视线很快移回了在上头口若悬河的教授身上,只飞快地用左手写了一张纸条,轻轻弹到哥哥手里。
曹章咽了口唾沫,粗鲁地抹了把脑门上那完全是被吓出来的白毛汗,打开一看:你惨了。
这还用你小子说?!
刚还在为曹直的贴心感动的曹章,瞬间火气就上来了,咬牙切齿地也回了几字:废话!校长这是发什么神经?区区历史课还闹这么大阵仗?
曹直回得飞快: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的校名是校长亲自取的。
这还卖关子!
曹章怒回:那又跟这回事有什么关系?
曹直:当然有关系。校名就是重光,而重光是燕清表字,燕清则是燕朝第一名臣……
曹章看着那意味深长的省略号,无语凝噎。
经曹直这么一说,他倒想起了,妈妈在家里开过的一个玩笑了。
据说,由于蔡校长和教育部的人都对燕清这早已作古的人物迷得丧心病狂的缘故,在申请于这所全省第一的高中任职的所有老师中,就存在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
除了足够强大的能力和履历外,要经过的头一道考核,就是必须对燕清这个历史人物的事迹倒背如流,且能充分展现出来。
曹章一向是对这种无根无据的小道消息不屑一顾的,当时他妈妈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他就也只是随便一听,然而看今天这非同小可的阵仗,恐怕那传言的可信度极高。
得亏他们坐得不前不后,所以这一来一往的传纸条的小动作,并未引起在上头手舞足蹈、口若悬河、一人轻松分饰多角、是业内赫赫有名的‘燕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