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复晚,天空昏然,夕阳西垂,西边的山脉上的一轮骄阳正在缓缓下沉,红紫色的晚霞从西方的天际上一路铺过来,盖得头顶的天如同裹了一层多彩的棉絮。
此时的凤翔古城里家家户户华灯初上,城中街道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一片,隔了老远就能听见城中鼎沸的人声,不知是否在欢庆什么节日。
守城的士兵们都换上了华丽的盔甲,一团忙碌地在城楼子上张罗,一只只喜庆而鲜红的大红灯笼被挂在城楼头上,再往下看去城里更是处处张灯结彩,百姓们大多欢乐不已。
原本宵禁成例的军事重镇今天破天荒地欢闹,到了晚间酉时,城门还依旧大开着,其中来往进出的商旅军队一时不计其数。
通向凤翔的官道上,几匹悍马踏过道路上结起的晚霜直直地奔向凤翔城城头,那几个人正是赶了一整天路程的李音等人。
“今天凤翔城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呼延虎骑在马上远远地就看到了道路尽头灯火辉煌的凤翔城楼,不由地感慨起来,“就跟十几年前一样的光景呢……”
“你十来多年前就来过凤翔城?”李音身下的黄骠马脚力非常,一路绝尘总是能超出其他二人一个身位领在前头。
“当然——”一阵晚风从前头吹来,直吹得呼延虎口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凌乱,他说道,“当年我来凤翔的时候我们哥俩还是个奴隶,我记得那天正好是当年凤翔城主家儿子的满月日子,嘿嘿,那天就连我这个奴隶都沾光吃到了喜酒咧——”
“……”李音微微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其实那不是城主儿子的满月酒,是他的八周岁庆生的日子罢了”
“啊?!我也不清楚。”呼延虎要了要他硕大的头颅笑道,“反正我也懒得管是谁,我就记得那天有个小官人给我喂酒来着,真是谢谢他了……话说回来汉人兄弟,你既然这么了解凤翔城的事儿……听说几年前凤翔的城主造反,城池都给攻破了,你知道那天全城布施的小官人是谁?现在怎么样么?”
李音被呼延虎这么一问,心里陡然一颤,再看了眼眼前似是而非的凤翔城楼,心中陡然间涌起一阵惆怅与酸苦。
李音当然知道那个全城布施的小官人是谁了——那就是他自己啊!
他的思绪飘飞,恍惚之下一如回到从前。
在自己八岁生日那天,他从来就笃信佛法的父母,给了他一个特别的生日欢庆方式——布施穷人。
李音现在还记得,当他亲手将酒食钱财交到那些穷人与奴隶手里的时候,心里产生的特殊感觉——虔诚,尊重与欢心……
因为那时候的凤翔城,在他父亲的打点之下有模有样,绝少有穷人乞丐,李音能施舍的大多是几个商旅带来的胡人奴隶罢了,不过这也足够小小的李音兴奋好久好久了。
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候,那些欢乐种种的王子身份……
一切都是如此真实而又不真实,从前被关在铁笼里的胡人奴隶已经有了自己的姓氏,有尊严地活着;而当年那个铁笼外一生尊贵的小王子,却成为了另一个胡人的奴隶……
“汉人兄弟?汉人兄弟?!”呼延虎的呼喊声将李音缥缈的思绪重新拉回来,他刚一醒转过来就看到前方的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不大不小的坑洞,如果马蹄子一不小心别到里面,那不但马匹要受伤严重连人都有可能从飞驰的马背上被甩落下来。
见此情景,李音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小心操控着马匹越过了雷区。
“抱歉,我刚才有些走神了。”李音神色有些惭愧地向呼延虎点了点头,“我其实也不清楚你说的那个小官人是谁……”
“哦,没事儿,汉人兄弟你年纪也不过和我家小姐一般,多少年前估计也就是个八岁小孩儿,嘿嘿——你个尿档的小娃娃当时又哪里记得这些。”呼延虎作为回鹘人又是奴隶出身,说话很不好听,不过倒又有另一番的淳朴与实在,李音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倒也一同笑了起来。
“我们快到了,趁着城门还没关,咱加紧一步进城要紧啊。”呼延龙一只关注着他们那边的谈话,其实也很在意当年施舍自己的官人下落如何,虽然听得李音口称不知多少有些失望,但心道这东西还是过往不可谏的。
可是又转而一想,又道自己落魄时候曾认识不少凤翔城的乞丐,他们消息最是灵通,说不定能知晓一二。
而且今天既然提到了那个曾经于自己有恩情的小官人,自己又重回了这个地方,反正呼延兰暂时管不到,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在凤翔城里询问一番,也算了了自己多年来的一桩心事。
正是怀着这种心思,呼延龙才急拍马背,催着其他人往凤翔城里急急地赶去。
造化弄人也真就是如此,呼延龙心中所想的固然能体现他的有情有义,可殊不知,他要找的人远在天边,实际就在眼前。
时间一逝,转眼间,他们几个人就赶到了凤翔城城门楼下。
此时的城门大敞开着,有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各站在门口,不过倒也不是为了检查进出人员的身份,而是做起了指挥交通防止拥堵的活儿来,对于李音他们等人出现的新面孔到也不加询问,只是将手一摆让他们进去了。
而让李音他们感到非常意外的是,其实凤翔城里被外面看起来要热闹地多得多得多,真当是摩肩擦踵,骑着马匹挤都挤不开,两边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