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侍女跪在太妃床帐几步远的地方,低声啜泣着说道:“太妃娘娘,小殿下的……遗体已经找到了。”
太妃沙哑的声音响起,缓慢的从床榻上起身,“扶……扶我……去看看。”
此时的太妃依然穿着昨日的黑色天鹅绒华服,却全然没有了前一日的雍容与华贵,她的发髻零乱而坍塌,面色十分惨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莲花宫的偏殿上,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其中的一具尸体弯曲地包裹住另一具更为娇小的身体。即使不用仔细去看那焦黑的面部,太妃也能一眼认出那就是她的孙儿,她痛哭失声,挖心掏肺般地悲痛,她嘶哑地哭喊着汀儿的名字,一遍一遍,一声比一声悲凉,最后,太妃身体抽搐,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查藤医官被急宣入莲花宫,救治太妃娘娘。
关于棠梨宫的这场大火,各种各样的流言散布开来,恐惧犹如火焰一般,蔓延在整个神圣之都。
日后,嘉伊太妃一直身体孱弱,无心过问政事,终日里潜心礼佛,长久跪附在宗祠诵经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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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的声音冷冷传来,“母妃……”
回忆被拉回了现实,一股寒意骤然袭上太妃的心头,她的身形站在原地发抖,抓着绢帕的手亦是抖得厉害,她用绢帕胡乱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哀家的孙儿……哀家怎么能忘记。”她的声音如同呓语,“陛下,哀家……要回到宗祠的佛堂去了。”太妃脸上浮起最深沉的悲哀,就如同芳华落进,她便一瞬间老态龙钟,她佝偻着身子,在侍女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离开。
佛曰: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奥斯的视线从太妃消失的方向转了回来,他的话说得淡淡的,就像是落在山坡上的石子一样,乍看虽然不显眼,却会启动惊天动地的山崩。
“琳娜王妃欺君犯上,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剥夺王妃在宫中的一切管辖权,供给蝶语宫的一应吃食用度仅以生存为根本,传令下去,若无朕的宣召,王妃不得擅自离开蝶语宫半步!”
“是!”卫兵恭敬施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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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语宫中,再不似以往的燕飞蝶舞,婉转莺啼,一夕之间,宫殿之内死气沉沉,侍女们脸大气也不敢喘,各自神色紧张,只以目光做简短交流。
婉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轻言软语劝道:“娘娘,您怕是受了风寒,快些将它喝了吧?”
琳娜枯坐在美人靠上,容色早已不再狼狈,重新恢复得体端庄,然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未施粉黛,哭肿的眼睛泛着迷离的光芒。
婉月静了片刻,依旧等不来王妃的回答,遂轻轻坐于床沿木凳,用汤匙搅一搅参汤散热,遂舀了一勺,送在王妃唇边。
琳娜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顺势又垂下泪来:“婉月,本宫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完了?”
婉月持着汤匙的手倏然一抖,“娘娘莫要失落沮丧,您身后有太妃娘娘和卡特家族撑腰,任谁也奈何不了你的!”
琳娜凄楚一笑,“是么?”
婉月自然也是心中没底,只一味说着安慰的话:“娘娘,您和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今日许是在气头上,等陛下气消了,自然又会想起娘娘的好来,届时娘娘与陛下又会和好如初!”
“和好如初……”琳娜喃喃自语,“你几时见过他真心对我?”她眸中全然没有神采,说出的话亦是冰彻心寒。
婉月将参汤放于一旁,心中也跟着不是滋味,“娘娘,要不我们求王爷想想办法吧?”
琳娜眸中更是凄凉,她不再言语,只淡淡摇了摇头,便躺在了美人靠上。
琳娜王妃出身卡特贵族不假,但她年少时就失去了母亲,这样的境遇自然也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心性也更加敏感和多疑。
琳娜虽然是卡特亲王的长女,然而没有母亲在庄园主事和疼爱,琳娜难免要在许多时候受到限制,甚至是遇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
卡特亲王本就是心粗之人,再加上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朝堂之上,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经历,去顾及一个女孩儿的心思?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总需要有贵人相助才能峰回路转。
幸亏琳娜有嘉伊太妃的招抚,日后她的生活才能这般尊宠风光。
如今卡特亲王能辅助琳娜登上神圣王妃的位置,这已经算是作为父亲,给她的最大恩赐,她又如何能再奢望更多。
想到这里,琳娜的眼角滑过一道清冷的泪,小孩的世界讲对错,大人的世界讲利弊。
人与人之间,永远是在利用和被利用中度过,尤其是在王室官宦家族,哪怕是父亲与子女的关系,也脱不开‘利用’这两个字。
琳娜无力阖目,她二十几年的人生,却仿佛活了别人一辈子,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泪,还有心上累和痛。
到此刻为止,或许卡特琳娜王妃仅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虚名。
寂静的寝殿内,又响起婉月的轻声呼唤:“娘娘……”
琳娜仍旧闭合着双目,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娘娘的身孕,怕是人鱼公主早已知晓……”婉月欲言又止道。
经婉月这么一提醒,王妃倏然睁开凤眸,“她是如何知晓的?”
婉月沉吟片刻,却仍旧摇头:“这点奴婢倒也想不明白,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