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宴之后,没几个时辰又吃了午夜饺子把各路神仙迎进自家,接下来便是过年最重要的一项——守岁。
各人有各人的守法,男人喜欢吃酒以此度夜,女人喜欢摸牌赶走困意,小孩子终究是熬不住的,睡一阵起来玩一阵,丫头小子们今晚也给各位主子循例放了假,互相串门,也三五个聚在一起吃酒打牌说闲话,总之今晚的安远候府灯火通明人声喧哗,这番热闹只在过年才有。
兰猗也想凑热闹,可是她心中有事,婉拒了妯娌们的邀请没去打牌,拉着公输拓回了倚兰苑,那贼分明是给自己打中了肩井穴,自己匆匆回公输拓匆匆去他就不见了踪影,兰猗觉着是有人帮了他。
蓦然想起全叔。
兰猗歪在炕几上,手托腮沉思。
公输拓盘腿坐在她对面,正听她分析,突然没了言语,便用手指头捅了下她的脑门:“喂,想什么呢?”
兰猗仍是凝神状:“想全叔。”
公输拓啪的一掌拍在炕几上,震得兰猗手肘发麻,见他暴跳如雷道:“你说你想白马西风还有情可原,好歹那厮模样不错,你说全叔老天拔地的,你可真是老少通吃啊。”
兰猗给他的突然发怒吓得心口咚咚如擂鼓,却并无表现在脸上,继续手托腮,淡淡道:“我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克夫,你看我们成亲这么长时间你都还活蹦乱跳的,这说明两点。”
公输拓被她的前半句气坏,却又给她的后半句勾起了兴致,问:“哪两点?”
兰猗掐指道:“一,或是你命硬,我克不死。二,或是你根本不是我命定的姻缘,以我狐兰猗的品貌,怎么就嫁了你这样的混世魔王。”
公输拓又来气了:“你我可是明媒正娶。”
兰猗不屑道:“武大郎还明媒正娶了潘金莲呢。”
公输拓晓得自己说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事,嘿嘿一笑:“你如果真有克夫的本事,当初该把你嫁给皇上。”
兰猗一愣,草木皆兵的看下去,地上没一个丫头,她才略略放心,意味深长一笑:“现在也不晚,把我嫁给皇上克死他,你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夺下他的江山。”
公输拓就是一句玩笑,见她当了真,忙解释:“大过年的,逗乐子而已。”
兰猗望着面前的烛火:“我可是认真的。”
公输拓就哈哈一笑:“不可当真。”
兰猗眉眼一垂,一副失神的模样:“侯爷何时能与我正儿八经的说话呢,比如就像在祠堂时。”
好一阵,公输拓沉默不语,再开口却是:“我跟你说我们和离,不是疯话不是气话亦不是假话,我们……和离罢。”
最后半句,他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对于他,刀剑抵着脖子都没这么怕过,可是要与兰猗和离,这就像把他五马分尸一般。
旧事重提,兰猗觉着人家真是认真了,道:“侯爷既然不是为了卫沉鱼不是为了念奴儿还不是为了麒麟,侯爷总得给我个理由。”
提及麒麟,心情沉重的公输拓抑制不住又笑了,这小女人,身有七窍玲珑心,诓她是端端不会得逞,唯有直言:“公输家族的仇恨,必须由我来完成,到时就是血雨腥风,你是无辜,不该蹚这趟浑水。”
这番心思,兰猗安能不动容,看着他,他却躲开兰猗的目光,兰猗伸手扳正了他的脸严肃道:“什么卫沉鱼什么念奴儿什么麒麟,我都是浑说一气的,其实我想到你是为了这事要与我和离,我也晓得劝你放弃报仇必然是徒劳。”
公输拓情不自禁,抓着她的手吻在手背,后道:“我是男人。”
兰猗没有抽回,由着他继续吻着:“所以我想与你同甘共苦。”
公输拓一挑眉,欢喜如蜜,浸润身心,故意呵斥道:“这事与你无关。”
兰猗忽然发现他鬓角隐藏着几根白发,以他不到三十而立的年纪,早生华发只说明他的心思是如何的沉重,想想唯恐天下不乱的公输措,想想无所事事的公输撼,想想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四房那几个男儿,兰猗气道:“这事为何只与你有关,我瞧整个侯府都是浑浑噩噩的。”
公输拓抓着她的手蘸了下面前自己杯子里的茶水,缓缓在炕几上写下安远候三个字,道:“安远候是世袭罔替,公输家那么多男儿都没坐到这个位置,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使命。”
兰猗反驳:“还不是当初老侯爷是你爹,儿子世袭父亲的侯爵,理所应当。”
公输拓一直腰:“我大哥也没坐上。”
说完,发现自己失言,嘴角抽动,有些尴尬。
兰猗轻轻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大伯,是你亲哥对么?”
公输拓以默然承认了一切。
兰猗实在好奇,公输措进士出身,虽然不懂武功,报仇雪恨也好,夺回江山也罢,用的是谋略,打仗,交给将士们好了,为何当初公输措就没有世袭侯爵,现如今还成了大老爷的儿子,问公输拓,他闪烁其词:“我们方才不是讲那个想闯祠堂的贼么,怎么拐了这么远,我觉得你对全叔有所怀疑。”
兰猗虽然一门心思的奇怪公输措的事,公输拓不肯相告,问也无用,也就随着他转移到那个贼身上,她道:“那天从祠堂出来,我发现全叔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说他只是个负责看守祠堂的老仆,不愁吃不愁穿,主子们待他也还不错,他忧愁什么呢?而今晚,那个贼分明是给我拿住了,突然不翼而飞,定是有人帮了他,而大家都在放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