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裕泉宫。
儒书雅斋。
星夜幽深,香烟袅袅。
除了宇文佑,另外还有魏五几个内侍宫女,这零星的看客更把这道场渲染得诡秘莫测,甚至兰猗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瘆得慌。
“小姨可以开始了。”
宇文佑端然坐在一张花梨木凸雕镶玉的安乐椅上,左右宫女提纱灯的捧茶盅的拿痰盂的端手巾的,魏五则弓着身子奴才相十足的于左侧靠前,鹦鹉学舌的对兰猗道:“公输少夫人,皇上说可以开始了。”
儒书雅斋是裕泉宫的一个配殿,是独立的院子,同裕泉宫一衣带水,宇文佑晚上睡不着觉就踱步到此看书练功或是同内侍宫女们弈棋,这庭院的建制类如花园,正房五间,另有东西厢房各三间,剩下偌大的院子里便是花草树木亭台曲廊,还有养鱼池睡莲池,两个池中还有逗鱼亭观莲亭,夏日里这是最近的避暑之处,之所以让兰猗在此布置道场,是这里清静又有好景致。
兰猗站在香案前,阔大的道袍拖曳于地,使得那纤细的身子颇有些不胜衣裳压体之感,长长的头发四下披散,灯火离她太远,更增添了她的鬼魅感,苦于手里没有桃木剑没有符咒,想着怎么也得说点什么,不然就太不像回事,于是天灵灵地灵灵的叨咕一番,又嗨哈的左右乱划拉,看她那动作跳舞不像跳舞练武不像练武,确切的说是张牙舞爪,这样一弄,还真出了效果,那些内侍和宫女看的毛骨悚然,秋落在一旁忍俊不禁。
忙活半天,该收场了,兰猗就做了个练功时气归丹田的架势,朝宇文佑道:“皇上,那鬼给我赶跑了。”
正自得意呢,宇文佑却霍然而起,厉声道:“谁让你把她赶跑的!”
兰猗愣了:“皇上,您让我给您驱鬼的呀。”
宇文佑僵了须臾,缓和了口气道:“朕想让你把她召回。”
兰猗:“啊!”
随后为难道:“皇上,小仙道行浅,只会驱鬼不会招鬼。”
宇文佑噗通坐下,堂堂的一国之君使起了小孩子脾气:“朕不管,朕就要你把她召回,你若不能,那道免死金牌你就甭想要了。”
这没道理,兰猗也急了:“皇上您不能耍赖,您说了我把鬼给您驱走了就给我免死金牌,您可是皇上啊,金口玉言。”
宇文佑何止耍赖,简直是无赖之极,翘着二郎腿道:“谁说皇上就不能耍赖,皇上也是人,金口玉言又怎样,横竖没几个人听见朕对你的许诺,你把那鬼给朕召回,朕就立即颁你丹书铁劵,三世免死,福及家眷,你若不把那鬼召回,朕也赐你一物,那便是五马分尸的圣旨,且株连九族,行了朕不多说,你自己掂掇。”
幸好我有准备,否则今个就栽在你宇文佑手中了,琢磨宇文佑心怀叵测,他要我驱鬼八成是假,要杀我和我全家还差不多。
“皇上要你把那鬼召回,公输少夫人别磨蹭了。”魏五狐假虎威的催促兰猗。
一阵风过,兰猗打了个寒噤,机会难得,她忙又煞有介事的做法,叨叨咕咕,别人听着像是咒语,其实她是骂宇文佑翻云覆雨小人心性呢,双手左右划拉一遍,又往虚空中抓了抓,最后清清楚楚的说道:“若是你,快现身。”
天随人愿,呼!风大了起来,吹得香烟扑向宇文佑那里,他本能的眯起眼睛,待他再睁开,即见面前是一把小镜子,他周身僵硬,眼珠子都不曾动一动,只死死的盯着那镜子,良久良久颤声问:“这是什么?”
兰猗舔了下嘴角,情知宇文佑要留住所谓的鬼,其实是觉着他撞到的鬼是苏银狐,这番痴情天地动容,兰猗顺着他的心意胡诌道:“那个,她说自己的样子太吓人,不敢惊到圣驾,所以留下这个就走了。”
驱鬼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兰猗有无撒谎业已不重要,有了这面镜子,仿佛伊人重现,宇文佑接了那镜子在手,柔柔抚摸着,就像当年抚摸苏银狐光洁的裸背,这镜子是他送给苏银狐的,那样的美貌的确需要常常照一照,所以他让人精心打造了这面镜子,清楚的记得后面还刻有字,对,后面有字,若没有,便是假,便是这个狐兰猗故弄玄虚,宇文佑忙翻过镜子看,那字是极小的,一般人冷不丁难以发现,但这字是他刻上去的,所以能够看见,一把抢过旁边宫女手中的灯笼就近照着,接着,他哑着嗓子缓缓的悠长的念出:“天下女子一银狐。”
随即,他拿着镜子四处看,夜色如梦,凉风似水,没有苏银狐的踪影,只见一盏又一盏的纱灯在风中左摇右晃,一树又一树的合欢等候季节的到来,他离开椅子,什么都没说,拿着镜子往寝宫走。
兰猗在后头小声喊着:“皇上,免死金牌!”
宇文佑头也不回道:“传朕口谕,公输狐氏,救驾功高,赐丹书铁劵,三世免死,福及眷属。”
兰猗喜滋滋的伏地叩头:“皇恩浩荡!”
秋落也过来挽住她的手臂恭喜。
兰猗指着门口道:“回去睡觉。”
不管内侍宫女们如何收拾道场,主仆二人离开儒书雅斋回到栖兰宫,见兰宜殿里的灯还亮着,秋落朝那里努努嘴:“要不要告诉大小姐一声?”
兰猗晓得她是想气气姐姐,摇摇头:“算了。”
想回自己的偏殿,正殿的门突然开了,披着松香色斗篷的兰宜左右扶着婵娟和杜鹃走了出来,夜深,她又穿着浅色的衣裳,亭亭一立很是幽魅,更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