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晌午的,兰猗犯困,神情疲惫,说话也没甚力气,卫沉鱼要兰猗分派些事情给她做,兰猗轻松点头:“好,从明儿开始,你替你我查账。”
侯府的收入与支出是两笔不小的账目,兰猗正疲于应付,却因为这一项实在重要,她从不假手于人。
然,卫沉鱼却并不领情,摇头道:“举凡涉及到钱财的,我不想管。”
这也没什么错,这是明哲保身的原则,管钱财的,瓜田李下,难免惹来麻烦,兰猗又想了想:“要不然,你帮我管一管家学上的事,之前族里每个孩子读书每月可领取六两银子的费用,包括笔墨纸砚和一顿晌午饭,可是我觉着至少可以省下来一两,你别小看这区区一两,家里孩子多,归算起来就是笔不小的数目,另外,我还听说有些人在滥竽充数,也就是说他家里并无两个学生,却报上来两个学生的名,多领一笔银子,中饱私囊,我一直想查一查的,这一忙就忽略了。”
莫说一个偌大的安远候府,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家里的琐事多着,兰猗初掌家事时经常顾此失彼,而今渐渐的熟悉了,却因为替公输拓分担着外头的事,精力上就有些捉襟见肘,她甚至想过要把自己的事情分摊下去,也有了几个人选,比如修箬,比如十三爷公输撼的夫人沈氏,修箬自不必说,沈氏性子沉稳办事妥帖,兰猗信得过。
可是,卫沉鱼仍旧不买账:“夫人会错意了,我想替夫人分担的不是这些芝麻绿豆事。”
兰猗睇了她一眼,似乎觉察出她的话外之意思,笑着问:“那么你想做什么呢?过日子,不过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卫沉鱼有短暂的沉默,随后扬起头道:“我想做的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至少是对侯爷有帮助的,暗杀也好,设计也罢,总之都是侯爷想做的,不枉当初我与侯爷相识相知是因为这些个事。”
兰猗洞悉了她的心意,她必然是已经知道公输拓想复仇,刺杀隋富安不就是她做的么,那么今天她来管自己要事做,差不多就是有关公输家族同宇文家族的这一场战争的。
可是,兰猗不能甚至也不知要她做什么,只好婉转拒绝:“侯爷往西北打仗去了,你该不会也想上沙场,剩下的,就是家里这些事了。”
卫沉鱼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嗤的一声笑了:“侯爷没把我当外人,夫人却把我当外人。”
起身,告辞:“不耽误夫人歇午觉了,妾身告退。”
望着她执意离去的背影,兰猗忽然想起当初的秀儿,悠然一叹。
不知卫沉鱼有没有听清,总之发现她脚步一滞,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过卫沉鱼到底还是比秀儿沉静内敛些,虽有不满,也没做出什么让兰猗意想不到的事来。
于是,彼此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卫沉鱼每天不过是看书写字绣绣花,兰猗不过是柴米油盐管着家,而终于有一天顾纬天来了,他一来,兰猗就知道是有关芳艾的,所以正在埋头理账的兰猗将手中的账簿一丢,急匆匆就来到前面的大厅。
彼此相见,顾纬天称她为二小姐。
兰猗也不计较这种称呼上的事,赶着问:“大驸马可是有好消息给我?”
顾纬天点头,天热了,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长衫,一条玉带横在腰间,头上是黑色的薄纱逍遥巾,整个人看上去儒雅中不失洒脱,衣裳上还熏了香,是那种带着薄荷味的凉凉的香,闻之使人舒爽。
兰猗请顾纬天坐下来说,而自己也往椅子上坐了,虽然还没到出怀的月数,但她本能的还是非常小心,衣裳上也尽量宽松,颜色上更注重清淡素雅,此时就是一套淡绿的衣裙,外头罩了件薄如蝉翼的软纱褙子,附着在衣裙上似有若无,就增添了几分仙气。
顾纬天四顾厅内,唯有秋落,他就放心的讲了起来。
芳艾,年轻时本是太后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因为颇有些姿色,让先皇垂爱,可是太后横亘其中,先皇总不得接近,后来太后发现先皇对她开始冷淡,晓得是为了芳艾,于是无奈下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了先皇,芳艾侍寝后,先皇本想给她一个位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芳艾却突然得了重病,重病宫女再不能侍寝,先皇对她也就淡漠了,而芳艾久病不治就给送去了北苑,一住,就是许多年,直到她死。
顾纬天讲完,兰猗似乎意犹未尽:“就这么多?芳艾还有个女儿呢,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她应该是先皇的骨肉,该是长公主的身份,为何宫里头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呢?”
顾纬天抱歉道:“恕我无能,只查到这些,不过我回去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兰猗忽然发现自己的问话有些咄咄逼人,忙放缓了语速道:“其实你能打听到这些已然不错。”
顾纬天淡淡一笑,单薄的五官配上清朗的风度,简直就像是从厚厚的泛黄的书页间走出来的一首宋词,他正了正头上的逍遥巾,眼睛一直也不看兰猗,固执的坚持着他的君子风范,对于兰猗的夸赞他晓得是安慰他,自我解嘲道:“书读的多读的好,不一定适合做探案。”
兰猗就顺着他的话指着自己:“书读的少读的不好,其实很适合做探案。”
说罢,两个人皆笑了起来。
兰猗是随性的,所以经常这样开怀的笑。
顾纬天可是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对一个女人可以如此舒服,对,就是非常舒服的感觉,这感觉突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