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牢房出来,雨已停,满天星斗闪烁,更有蛙鸣一片。
兰猗同秋落上了马车,秋落只问了句“可好”,兰猗只答了句“不错”,彼此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驱车来到正街之时,因为是夏日,鬼市从银杏大街绵延至此,不时的传来叫卖声,也都不是什么大物件,多为百姓家里用不了的旧物,拿出来换几个铜钱。
车帘子低垂,是极薄的素纱,外面的人看里面就隐隐约约,里面的人看外面却是清清楚楚,兰猗正凝神想事情,叫卖声混杂着马蹄上车轱辘声闲谈声流水声蝉鸣声,何其聒噪何其乱,可是就在这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中,她能清晰的辨别出白马西风的声音:“走了这趟镖大家都累坏了,明天准你们歇息一天。”
兰猗循声去找,就发现白马西风沿着路的一边慢慢走着,身后的小奚奴牵着他的马,身侧是不下十个镖师,听闻明天放假,大家颇为高兴,有人提议:“掌门,何不来个一醉方休,反正明天闲着。”
正待白马西风点头应声“好”,兰猗掀开帘子喊他:“白马掌门!”
白马西风回身,不等兰猗再说其他,他就对那些镖师道:“你们去吃,酒钱算我的。”
大家一听,兴致高涨,忙催着镖局的辂车快走,想把车送回镖局后,喝个痛快,玩个痛快。
白马西风目送自己的手下远去,徐徐回身来到兰猗的车前,兰猗业已下了车,这时辰一个女人家还还出来,他很是好奇:“夫人这是往哪里去?”
兰猗望着他满面风尘,应该是长途跋涉所致,道:“无事,白马掌门这是才从外地回京?”
白马西风点头:“嗯,押了趟镖。”
兰猗看着那些镖师远去的方向,心有疑虑:“难得白马掌门亲自押镖,还动用了这么多镖师,必然是宗大买卖。”
白马西风顿了顿,然后指着斜对过那家茶楼道:“去坐一坐?”
兰猗略微思索,道:“不如去酒楼。”
白马西风笑了笑:“也好。”
二人于是往旁边走了一段路,找了家有些规模的酒楼,秋落识趣的说自己已经太饱想留在车里看夜景,白马西风也把牵马的小奚奴打发走了,往楼上要了个雅间,兰猗亲自点了两道热菜两道凉菜,还有一壶陈酿。
等着上菜的时候,兰猗重提他这趟镖,白马西风这才道出实情:“是九王托的镖。”
在大理寺监牢兰猗同公输拓商量如何探宇文偲的底呢,听闻宇文偲托镖,她登时好奇起来,问:“但不知九王千岁托的是什么镖?”
问罢方想起镖局的规矩,忙歉疚的一笑:“哦,这事不该问的。”
白马西风拈着茶杯轻轻抿了口:“若是旁人,是不该问,但夫人可以问,九王这趟镖并无告诉我是什么,但凭着经验,我感觉是兵器。”
“兵器?”兰猗差点霍然而起,“他只是宗人府的宗令,他又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他运兵器出京作何呢?”
白马西风缓缓摇头:“此事我也不知道,或许九王在做兵器买卖吧。”
每年有很多人偷着做兵器买卖,一般都是方便下手的,比如统管兵器作坊的官吏,还有享有兵权的军官,可是九王文质彬彬实乃文弱书生一类,他平素更是超拔于尘的翛然,兰猗实在不明白他如何买卖起兵器,他又从哪个渠道弄到那么多兵器的呢?看着天下镖局那些连辂车,即已经猜到这次他弄出京城的兵器不少。
兰猗实在忍不住又问:“这趟镖是送到哪里的?”
白马西风用手往南一指:“不远,仇家庄。”
仇家庄,兰猗并不熟悉,但知道是距离京城五十多里的一个庄子,她又问:“那么接镖的又是什么人?你看那人应该是什么身份?”
白马西风淡淡一笑:“既然夫人有太多的疑问,而我所知甚少,不如亲自去一趟。”
兰猗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怎么说呢……”
白马西风漫不经心伸手执起茶壶,自己倒满,端起小呷一口,看也不看她,只随意似的道:“夫人所做的事,在下未必不明白,所以夫人无需做多解释。”
是了,那次请他假意行刺太后,以他的聪明,怎会不知自己的目的呢,兰猗肃然道:“对于白马掌门,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不想你淌这趟浑水,上次的事,我每每想来都非常后悔,一旦你有个差池,我如何去面对你夫人呢。”
白马西风微笑着看她:“生死有命,若我真是因为夫人而出了意外,那也只是我的命劫,与夫人何干,秀姑她虽然脾气大行事莽撞,也不至于这点道理都不懂。”
他说完站起:“行了,我们就不要耽搁时间了,越早过去,越容易发现端倪。”
兰猗不解:“去哪里?”
白马西风已经拔腿往外走:“仇家庄。”
兰猗喊他:“你还没吃饭呢?”
白马西风伸手推门,突然回头:“原来夫人选在酒楼,是因为在下没有吃饭。”
兰猗也不藏着掖着,直言:“我看你风尘仆仆,应该还没有吃过饭。”
白马西风心头一暖,忽又怅然而叹,心里的话还是压在心底的好,出了门刚好遇见伙计端了酒菜上来,他掏出银子丢在伙计手中的托盘上,然后抓起那壶酒塞入怀中,再道:“麻烦小哥,把这些饭菜送给东墙根那些乞丐。”
伙计如坠五里云雾:“客官你们不吃啦?”
白马西风懒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