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这天,二大爷来到了县城公安局,他是来办理失踪人口宣告死亡的。按照程序,看完他出具的生产队证明、情况说明报告和户籍本,公安人员表示等调查结束会通知他结果的。
二大爷正要离开时,正好碰见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县公安局局长苏忠民。苏忠民看到他时,明显也想起了那天深夜给他们三人开联络点大门的事情。随口问了他一句:“来办事啊?”二大爷点了点头说:“不是什么大事,您去忙吧”说完走了。
苏忠民回头还是问了下二大爷的事情,之后就交代工作人员尽快去调查清楚,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给他办下来。
于是回到村里后,第二天,二大爷就迎来了县公安局的调查员齐灵韭。
二大爷的事情,在村里算个热门话题,这让齐灵韭随着访谈的深入对他的了解不断改变和加深,到最后就像看了本传奇小说。
二大爷在见到齐灵韭时,自己先把以前的老底都抖了一遍,反正也是瞒不住的。于是齐灵韭就听到了一位打死都活该的混蛋是如何把自家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这让他对面前这个人产生了不小的排斥感,就算是后来改好了,可那些过去不是说说就能忘记的。
但是后面的访谈却让齐灵韭越来越感到矛盾。邻居张嫂说:“如果不是全兴哥,额娘在五九年就走咧,他给了额家救命的粮啊。”齐灵韭问:“他哪儿来的粮?”张嫂家的大丫头说:“全兴叔会写字会打猎会钓鱼会认草药,本事可大咧,他还打死过好几头狼捏。他去城里拿野味换了粮,自己舍不得吃给额们咧。”
大队里,村长高大忠告诉齐灵韭:“村里这几口井都是全兴出钱出力挖的,有一口完全是他一个人带着儿子白天黑夜的挖出来的,没有这些井,额们村子这几年的统购粮估计都困难。”齐灵韭问:“他白白给村里打井是为啥?”村长看了他一眼说:“为啥?他想改好咧,做个好人,想让人家说你好,你总要先做点啥,是不?”齐灵韭有些触动的点点头。
田间,正在忙乎的黑蛋爹嘿嘿笑着说:“那年额家小子拉肚子,是全兴哥跑去城里买的膏药子,后来还给额小子弄了些草药啥的,把肠胃养好咧。”
村头大树下唠嗑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着说道:“全兴啊,他自打那次差点淹死以后,就改好咧。”
“每年农闲都出去找他媳妇,省吃俭用的都花在那上面咧。”
“剩下点钱,还想着每次回来给额们带上点啥子,真是改好咧。”
“他媳妇是自己走地,她娃在后面撵着喊娘,她都没回头捏。”
“也是以前她日子太苦咧,不是啥动了歪心思跑地。”
……
齐灵韭在高家坳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把情况调查清楚,要走之前,二大爷找到了他,说起了妻子王芳的娘家。
于是在了解了当初王家勒索不成反诬陷二大爷杀人还殴打了高大峰的事情后,齐灵韭又去了王家所在的仁善街38栋楼。
第一个访谈的对象,当然是王家兄弟俩。虽然他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了,可还是被几个极品吓到了。要不是之前在高家坳呆了一个礼拜,只听这仨货说的,那二大爷拉出去枪毙一百遍都算宽大处理了。
王家老大王贵:“同志啊,高全兴那就是个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害群之马,他吃喝嫖赌无所不沾,对着妻子儿子胡乱打骂,对着亲戚敲诈勒索,你们总算是来了,再放任他这样的祸害,就是对人民团结的破坏、对国家进步的阻挠!”
王二:“就是,额们上次说去找小妹,他个球石子竟然不上当,额,不上路,还把额们都赶出来,啥啥都不愿意做,一毛钱都不肯出,早就该把他抓起来咧。”
王二媳妇老白花:“同志捏,你们来晚了啊,呜呜,我那阔怜的妹子哟,你死的太惨了啊,你咋不再坚持两年啊,亲眼看看那个祸害被枪毙啊,呜呜……同志啊,回头记得把额妹子的嫁妆还回来啊,儿子就不和他抢咧。”
三人正这儿演着,路过的赵大妈忽然冷哼一声说:“这真是没天理了,自家把三岁的妹子卖了二十大洋,然后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现在才这儿流猫尿,哄谁呢?”老白花一听就嚎起来:“我家的事要你管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赵大妈竖起眼睛说:“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就不知道是哪个死王八半夜爬弟妹的床,是哪个臭不要脸的勾引大伯子,是谁头上顶着绿帽子这么多年,不如趁今天公安在,让他好好查查,都一窝什么混账玩意,我呸!”
齐灵韭被惊到了,当他对38楼里的其他住户询问了王家的情况后,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这三个极品不但诬陷好人、敲诈勒索、竟然还有严重的作风问题,妈呀,这是不是要回去报告下啊,应该把他们抓一下吧。
就这样,当调查结束后,一九六零年十二月八日,二大爷拿到了王芳的宣告死亡书,户籍上也注明了她的情况,从这天起,二大爷恢复单身了,虽然挂着个鳏夫的名头,可他自己一点不介意。晚上,二大爷还喝了点小酒,算是给自己开了个单身趴体,虽然只有一个高大峰参加,而且这个家伙压根都没注意到他爹的反常,饭碗一丢就奔出去找黑蛋玩了,只留下他爹,单身一人的过着单身趴体,凄凉啊。
还好二大爷也不是什么感情细腻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