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眉峰稍稍一扬,没有评论。
一旁的九辰忽然挑起嘴角:“原来,威虎军中也讲究以貌取人。”
列英浑不在意,冷静如初的断定:“貌相可骗人,骨相却骗不了人。臣家中三代相骨,少有看错。”
九辰顿觉有趣,上下打量他几眼,认真道:“依列将军看,我是什么骨相?”
列英深深一笑:“殿下骨骼清奇,自非常人可比。”
九辰拉高声调揶揄:“看人下菜,也是相骨之道么?”
“住口!”巫王轻咳一声,皱眉斥道:“再敢胡言,孤立刻命人传军杖。”
这句话倒有些威慑力,九辰果然不再说话,将头转向了别处。
校场上,背负弓箭的将士点足跳跃在山壁之间,身姿敏捷,出手狠辣利落,火牛与囚犯已经被他射杀了大半,直引得巫王连声喝彩。
空气中的血腥越积越厚,东方祜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九辰走到他身后,解下腰间水壶递过去,俊颜无温:“现在,你还想入威虎军么?”
东方祜复干呕了好一会儿,才撑着石壁直起身体,灌了几口清水,笑道:“当然想。一个人,如果总是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该多有趣。”
“有趣?”九辰冷笑:“一个连血腥和杀戮都不敢面对的人,怎会懂得其中趣味?茵茵要嫁之人,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怯懦之徒。”
东方祜脸色霎时惨白,迎风立了许久,自嘲道:“祜卑如尘芥,自配不上公主。”
话音未落,他便生生挨了九辰一拳。
东方祜猛地吐出口血水,唇齿之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他闭起双目,默默的感受这股陌生而又狂野的气息,忽得惨然而笑:“公主适楚,乃为联姻;下嫁臣子,称为降;若嫁与祜,便也只剩下贻笑大方了。”
九辰双眸陡然窜起怒火,猛地揪起东方祜衣领,一拳将他抡到了石壁之下。
东方祜痛苦得蜷缩在地,吐出数颗混着血水的碎牙,嘴角面上,却还是挂着笑。
附近偷偷瞧看的将士起初不以为意,后来见这情况实在不妙,忙报至列英。
列英立刻黑了脸,皱眉计较完毕,就要去一探究竟。
巫王本是专注盯着校场情况,听得动静,便叫住列英,问道:“发生了何事?”
列英斟酌着禀道:“像是世子殿下在与淮国的祜公子切磋武艺。”
巫王牵动嘴角,神态轻松随意:“年轻人凑到一起,争狠斗勇是难免的。你去看看也好,别让他们闹得太出格。”
列英匆忙赶到时,正看到淮国那位文弱的青衣质子被九辰按在地上一通狠揍。
东方祜满面青肿,喉间不断涌出鲜血,眼看着只剩了一口气在喘着。列英身旁的副将啧啧叹道:“殿下出手这么狠,这小子只怕小命难保!”
列英也索性携剑观望了会儿,隔着老远,边走边朗然而笑:“麒麟弓蒙尘已久,殿下既然来了,可要去练练手?”
九辰果然停了手,侧眸道:“也好。”
列英只当成功转移了这位小殿下的注意力,忙命人去取。
九辰拿起弓,随意抚摸着弓身雕刻的麒麟图案,忽然一把将东方祜从地上拎了起来,直接往校场方向拖过去。
列英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好阻拦,便又跟了回去。
九辰径自来到巫王面前,单膝跪落,道:“儿臣有事请奏。”
巫王淡淡扫过他手中的麒麟弓,以及,他身后狼狈不堪的东方祜,蓦然沉了脸,高声斥道:“在军中,逞强好胜,私自斗殴,成何体统?孤的颜面,全让你丢尽了!”
巫王这番疾言厉色,语调确实出奇的高,周围将官见君颜震怒,皆是噤若寒蝉,立刻起座跪成一片。
九辰抿嘴沉默,片刻,继续道:“儿臣有事请奏。”
巫王怒道:“来人,传军杖!”
摇晃着立在风中的东方祜突然开口:“王上息怒,是祜初入军营,心中有怯,一心要与殿下切磋武艺。若论私自斗殴,祜才是首罪。”
巫王缓颜,将东方祜唤到身旁,抚着他手背道:“祜儿,孤的这个世子,自幼嚣张跋扈惯了,你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更不必替他说好话。”
九辰看巫王果真不打算理会自己,垂目计较片刻,索性起身,直接掠到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上,高举起手中麒麟弓,朗声道:“淮国的祜公子想跟诸位兄弟比试一番,大家期待么?”
“好!”“好!”
整个校场,一瞬静止后,忽然爆发出热烈的哄闹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校场外的青衣公子身上。
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东方祜没有畏避,反而走出几步,扯着青紫溢血的嘴角,道:“能与各位英雄交手,祜三生有幸。”
说完,他一撩青衣,果然缓缓走进了校场。
九辰盯着他羸弱身影,眸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列英不知何时已回到巫王身侧,见这情形,俯身问道:“臣看这个东方祜并不懂武功,火牛阵实在危险,要不要派人护着?”
巫王双目幽深的盯着前方,过了许久,面上忽然浮出一抹笑意:“世子既然有把握,就由他闹去吧。”
九辰隔空将麒麟弓抛给东方祜,东方祜踉跄接住,摸了几遍弓身,又弹了弹弓弦,满是歉意的笑道:“殿下赎罪,祜手无缚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