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从陈阵的手里滑出来,砸在碗盘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酒液泼洒、汤汁飞溅,这样的情景在一个酒很多的地方并不罕见,别说是杯碗,翻桌子、砸椅子之类的事也很常见,只是这种发生在陈阵身上,那就很不寻常了。
陈阵是个极端自律、节制的人,他不会喝醉,除非他想醉,从陈阵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来那也确实是件很不寻常的事,他低头凝视着桌上的杯子,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脸色却异常苍白——这是无法控制的。
就连一同生活过很多年,朝夕相处的夏帆都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盯着桌面看了一会,陈阵重新拿了个酒杯,倒上酒,伸向阳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恭喜。”
阳炎看着陈阵,凝视了一会,也笑了起来,点头:“谢谢。”
酒杯边缘轻轻碰在一起,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之后谁也没提到喜宴上发生的事,陈阵的表现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慢慢的喝酒,细细的咀嚼食物。
奇怪的是,众人都变得豪爽起来,喝酒的量和速度都快了不少,原先还怕自己醉死在洞房床上,一直都在推辞,可之后就忽然放开了,没一会就醒得和大多数新郎官一样,连椅子都坐不住,老往桌子底下滑。
最终还是没能洞房成,很多人都醉倒在了阳炎家,没办法回去,就睡地板上,好在人多酒浓,不觉得冷,阳炎自己也不省人事,估计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
陈阵依然清醒,回到他住的那个小院子时,夏帆已经等在这里。
“发作了?不是酒的关系?”她坐在屋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他问道。
他有时就会坐在这个板凳上,像个老人一样晒着太阳。
“和酒无关,也不能确定就是发作了,只是有很大可能性。”陈阵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接受也不行,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做着心理准备。
“我以为……变异会有些不同的。”夏帆似乎更难接受。
“我也以为会有不同。”陈阵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些失望的表情。
上一世他因为疾病而从楼顶跃下,这一世敌人也不少,但也有很多朋友,他不需要从天虹顶端跃下,跃下来大概也不会死,只是很厌恶渐渐失去对身体控制的感觉,而且到了最后,他会连自己是谁、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什么打算?”夏帆很好奇,她清楚的记得陈阵说起他的“过去”时,语气里带着的恐惧。
“履行对齐峰的承诺,在我失去认知之后,你杀了我报仇,或是把我交给尤,把它的身体部位还给它。”陈阵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今后的打算,目前能想出来的也就这些了。
苗东一切正常,尤还真只是拿回它的身体部位,但他不行,他没了血就死了,否则的话先让尤把血拿走,再让夏帆报仇会更好一些。
夏帆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些东西到时候再说吧,还有很长时间……到时候再说。”
说完她就张开骨翼飞走了。
小院子里只留下了陈阵,他走到小板凳上坐下,呵着白雾,看着地面发呆。
还有很长时间吗?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上一世——估计就这么称呼吧——他的病情恶化速度比别人要快一些,一般情况下病程是十到十五年,但他从病灶出现到无法控制肢体,只过了六年多。
或许时间会比大家想象的慢得多。
…………
接下来的日子还和过去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变异植物在一天天长高,段征明的强化药剂在一天天变好,狼卫情报组织的规模在一天天变大,梁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直到骨子进城。
春暖花开的时候,陆陆续续有骨子来到梁城,他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对抗尤的就只有陈阵一个人,至少他的黑暗能够阻断尤的召唤,希望呆在这里,在下次呼唤出现的时候,黑暗能够保住他们的理智。
刚开始的时候,梁城的治安变差了不少,很多骨子都是目中无人,认为自己有着特殊的能力,就有着特殊身份的人,普通的百姓在他们眼里如虫豸般低贱,甚至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
梁城的居民起初还有些担心,但这些担心很快就消退了,因为陈阵在这里。
这里已经是陈阵的家了,他追求简单的生活,当初愿意跟着齐云晓他们回来,就是因为城里有着外面所没有的平静,少了意外、多了便捷,他自己是适应丛林法则的,但如果那些骨子要把梁城变成丛林,让他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是不会答应的。
这个世界上能和陈阵抗衡的人已经极少,他甚至不用出手,放出黑暗就能让绝大多数骨子的能力失效,人是种太依赖眼睛的动物,习惯了看不见还好,突然“失明”,无lùn_gōng防都找不着调子。
一个月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三十多个骨子,死了一半,之后再来梁城的骨子就能听到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到梁城来,规规矩矩的过日子是可以的,这里没人对骨子有偏见,但要惹事生非,那还不如去找尤,那至少还能有条活路。
骨子规矩下来,梁城的总体实力就直线上升,那些骨子多半是无所事事的人,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虽然不至于饿死,可闲着总是一种浪费,于是柏朗就给他们找事做了。
一支特殊的狼卫机动小分队建立起来了,总负责人是周鼎,名誉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