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果然是个好日子,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鸟语欢声一片,恰似无烟的爆竹在庆祝。
林碧凝一身雪青色暗纹褙子和月白褶裙,百花分肖髻上只斜斜插了支珍珠簪,身量虽小却可见亭亭之姿。
“妹妹早。”林长儒人没走近,招呼声早已远远传来。
藏青色细绸直裰倒显得林长儒格外稳重,林碧凝笑着请安:“哥哥早,今儿个这打扮很有几分爹爹的儒雅呢。”
林长儒抚了抚袖口,难得谦虚道:“妹妹休要取笑我了。”
“送你的那把湘妃竹qh波纹扇如何?”林碧凝看得出他有几分不安紧张,没提祭祖的事,只引他闲谈。
“自然是好的,湘妃竹的扇骨,点点殷红,前朝****作的画、周煦提的诗。”说着深深一揖,“愚兄多谢妹妹割爱。”
林碧凝掩嘴直笑,打趣道:“倒看哥哥不出,得了把扇儿竟变得文绉绉起来,连****和周煦都识的了。看来我以后要多多拿东西孝敬哥哥,说不得以后还能蟾宫折桂哩。”
这下连旁边立着的丫鬟婆子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林长儒羞得满面通红,只得拱手讨饶:“好妹妹,我说不过你,你好歹在丫头婆子面前给哥哥留几分面子。”
林碧凝忍住笑,抚着胸口缓了口气,才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林碧雯老远就听到他们的笑声,心里颇不是滋味,快步走到他们旁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乐一乐。”
林碧凝和林长儒这才看到后面的赵氏,忙向她请安,旁边的丫鬟婆子也收了笑纷纷行礼。
和林碧雯见过礼,林碧凝浅笑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二妹妹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林碧雯一听这话以为林碧凝在嘲笑自己被禁足,心火顿起,赵氏告诫的话早抛到脑后,口气不好地回道:“我好得很,不劳大姐操心。倒是大姐你可要保重身子,免得又闹得府里不安生。”
“住口,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平日我教你的全忘了不成?还不快向你姐姐陪个不是。”赵氏见林碧雯越说越不像话,轻叱一声,又携了林碧凝的手道,“你妹妹就是这个心直口快的脾气,倒也没什么坏心眼,你不要同她计较才好。”
林碧凝柔柔笑开,点头道:“母亲放心,不过是玩笑的话,女儿不会放在心上的。”
赵氏和蔼笑道:“真是好孩子。”然后转头瞪着林碧雯。
林碧雯无法,只好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给林碧凝陪了个不是,随后蔫蔫地噘着嘴站在一边不再开口,趁人不注意时朝林碧凝飞几把眼刀。
因为赵氏和林碧雯的到来,林碧凝和林长儒眼观鼻、鼻观心,没再说话。往常赵氏也是个调节气氛的高手,但今日被林碧雯气得懒得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气氛。好在这种寂静没过多久就被林温良和宁老太太的到来打破。
林温良看了眼全场,见人员都已到齐,便宣布开始祭祖。他站在最前头,后面是宁老太太和赵氏,林碧凝、林长儒和林碧雯站在后一排,一起向祠堂外设的祭桌行跪拜之礼,并一一上过香。
林温良看着面前挺拔俊朗的林长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温和又不失严肃地宣布:“长儒为人聪颖,勤勉上进,品格端正,今日为父正式将你收为林家第十四代弟子,传授林家制香手艺,望我儿日后谨记林家‘制香先为人’的家训,虚心学习,早日继承家业,为林家增光添彩。”然后从小厮捧着的托盘里,将早年自己准备好的沉香千叶莲香牌郑重交给林长儒。
别看香牌不大,意义却深远。
林家老祖宗规定只有收到沉香千叶莲香牌的弟子才算真正的林家弟子,而这块香牌必是家主亲手所制。香牌一面是林家的家徽千叶莲,一面刻着该弟子的姓名和家训“制香先为人”。
相传林家最早的先祖因为醉心莲花的芳香才决心学香,又因千叶莲是莲中贵品,因此千叶莲作为林家家徽代代流传。
千叶莲以其“花瓣千千、蕊丝万万”而闻名于世,用它做模具难度可想而知。林家弟子除学习制香外都会学习雕刻之技,这也是培养弟子专注的一种方法。而制作的千叶莲模具精巧细致与否也成为家主的考量条件之一。每代的家徽都由当代家主所制,也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林温良从九岁学香开始便刻千叶莲,曾有人出高价想要一块他做的千叶莲香牌,他都没有答应。因为祖上有规定,家主所制的千叶莲模具除用于制作弟子的香牌和香铺印记外一概不得用于他途。
林长儒端正地跪在下首,举双手过头顶接过那象征林家弟子身份的香牌,提气恭声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将香牌挂于腰间,林长儒从丫鬟手中捧过香茶,双手过头顶敬给林温良,朗声道,“师傅请喝茶。”
林温良接过杯盏喝了口茶,放回托盘内,躬身扶起林长儒,拍拍他肩膀说:“好孩子,你随为父进来,给祖宗磕个头上柱香。”
禀过祖宗磕头上香是拜师礼的最后一步,因女眷不能随便入祠堂,宁老太太和赵氏就带着他们留在外面等候。
林温良带着林长儒进到祠堂,跪下对着祖宗牌位恭敬道:“列祖列宗在上,第十三代子孙林温良今日正式收林长儒为弟子,特带此子给祖宗磕头请安,望祖宗们保佑长儒早日成才,继承家业。”
林温良磕过头起身,让林管家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