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个小丫鬟轻轻敲响落梅院的小角门,没多时,角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半边,如雾从暗影里探出半个身子,小丫鬟凑过去,在耳边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如雾点点头,然后小丫鬟飞快地离开这里。
如雾重新关好门,快步走进屋里,对守在灯下看书的林碧凝轻声道:“小姐,长荣堂的小丫鬟说,老爷让少爷去给老太太侍疾,少爷除了走路稍微变扭外,人看上还好,应该没怎么受责罚。”
“嗯,那就好。老太太最疼他,即使现在在气头上,也舍不得为难他。”林碧凝悬着的心落下,卷着手中的书吩咐道,“如雾,明儿把院里有的伤药都拿出来,送去临江轩给青妙,让她收拾行礼时都给少爷装上。”
她以前听白逸说过,军营里有老兵欺负新兵的习惯,虽说以林长儒的身手,应该不会吃亏,但还是有备无患。
“好的,小姐。”如雾走过去三两下把被褥铺好,“都二更天了,小姐早些睡吧。”
“嗯。”
林碧凝合上书,由着如雾服侍她脱去外衫,一阵小风刮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边看着角落的火盆,蹙着眉头道:“今日燃的怎么不是银霜炭?”
如雾替她把被子掖好,在她脚底处放了两个汤婆子,又盖上一层被子,隔着一层被子取暖,这样汤婆子的里炭火灭了,林碧凝也不会感到冷。
她一边放在帐子,一边回道:“负责采买的薛妈妈是新提上来的,说银炭买的不够,只能先给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他们,让我们先将就着用柴炭,过几天就换成银霜炭。”
柴炭烧起来带着一股子炭烟味,林碧凝把散开的头发在两边笼好,皱了皱鼻子,面朝外吩咐道:“拿几块清橘香放在炭上,再把窗开道缝透透气,去去味。”
如雾应了声,先开了窗,又将三脚紫铜火盆上的铜罩子揭起,用小巧的炭灰锹将熟炭重新埋好,从架子上取出装着清橘香的白瓷香盒,拈了三颗香丸放在上面,仍旧用铜罩子罩回去,吹了桌上的烛火,轻手轻脚地去外间睡下。
林碧凝不知道林长儒怎么哄的宁老太太,亦或者因为他去军营的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老太太不舍得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第二天林碧凝去请安时,老太太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林长儒则在一旁陪着她说笑。
宁老太太虽然不用林长儒侍疾了,但他离府之前的日子还是住在长荣堂陪着老太太。
送林长儒走的时候,宁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边哭边叮嘱他要好好保重身体,林温良还在生气,此时也红了眼眶,再三叮咛。
林长儒离开林家三年,才回来几个月的时间,眼下又要离家,过不了多久她若出嫁了,总往娘家跑会惹人闲话,兄妹俩再想见面都会变得有些困难,林碧凝瞬时怅然若失,不禁想起儿时兄妹笑闹的欢乐时光。
一时间气氛有些悲伤,林长儒反握住宁老太太已显老态、布上皱纹的手,看着父亲和妹妹,笑着宽慰道:“每月中旬我都会回家一趟,不到三十天你们就能再见到我了,不要这么伤心嘛,都要开开心心的。听说军营旁边有片野枣林,等我回来时给你们带点冬枣回来哈。”
他的话冲淡了些许离愁别绪,宁老太太收起眼泪,众人脸上也露出微笑,他挥挥手,拿过包袱翻身上马,和等在一边的士兵骑马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林碧凝没什么闺阁密友,便整日窝在炕上刻之前答应白逸的木簪。
炕上热乎乎的,隐在薄被下的双腿一点都不会冷,双手长时间露在外面有些冰冷,时不时需要放在汤婆子上暖一暖。
在簪尾刻上一个小小的“林”字,林碧凝举起簪子翻看着,木料用的就是之前白逸给的崖柏瘤,闻着浓郁的崖柏香,她轻轻叹了口气,有几个月没有去过千叶阁了,不知道香窖里的蔷薇降真香窖藏的如何了。
虽说游历期间买的香材都拿回了落梅院,但她所拥有的制香工具不如千叶阁里的齐全,也没有专门的制香室,近来都没怎么好好制过香了。
林碧凝放下木簪,捧起汤婆子,发现是凉的,打开铜盖,用铜火箸儿拨弄几点下,发现炭烧没了,对坐在旁边绣花的如雾道:“如雾,添些炭来。”
“是,小姐。”如雾拿过汤婆子起身出去,很快又回来了,“小姐,之前挑出来给添汤婆子用的小块银霜炭只剩下三块了,小姐先将就着用,我马上去找薛妈妈领炭。”
林碧凝把汤婆子放在束腰桌上,铜火箸儿拨着炭块转动着,使它烧得更加旺了,点头道:“你去吧,好些天了,薛妈妈的银霜炭也该买回来了,你带上两个人,把这个月的例份都领回来。”
“好,小姐。”
丫鬟们细胳膊细腿,搬不动几十斤的炭,如雾喊了院里那两个有力气的粗使婆子去拿炭。
如雾带着人去往薛妈妈那时,半道上碰到玲珑阁的翡翠拿完炭回去,一打眼便瞧出筐子里的是银霜炭,终于不用再烧柴炭,如雾的嘴角微微上扬,和翡翠打过招呼,脚步轻快地往那边走着。
不多时便到地方,如雾含笑着对薛妈妈道:“薛妈妈,落梅院领五十斤银霜炭。”
“如雾姑娘稍等,我这就叫人去给你装。”薛妈妈笑眯眯道。
没一会儿,就有人抬着装好炭的筐子出来,放在地上,如雾眼尖地发现薛妈妈给的银霜炭块头都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