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在黑色的夜空中蠢蠢欲动,很快便占领了大半个天际。天边隐隐传来雷鸣的震动。
又是一个不安的风雨之夜。
楚云汐抬头看天,凄迷的眼中蒙着一层雾水。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的衣摆像被鼓动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将纱帽罩在头上,单手握剑,迎风于路口,宛如一位置身于茫茫天地间孤寂的独行者,身后的风吟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诗篇!
也许是对自己内部的陷阱太过自信,整个顾府都张扬着一种如卧狮般有恃无恐的自负,而这一点与顾朝珉平常给人的感觉不谋而合。尽管他的诱敌之计已经拙劣到可笑的地步。可是楚云汐却是唯一一个无法嘲笑他的人——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还要毅然地踏入,这种牺牲究竟是愚昧软弱的感情用事,还是重情重义的不畏生死,这一切已经轮不到她去细想,那一刻她的想法很简单,此生只愿为我在乎的人献上我心头所有的热血。
既然抱定了视死如归的态度,她摒弃了小心翼翼地试探,变成了大大方方地硬闯。顾朝珉要玩瓮中捉鳖的游戏,自然不会让她连门都进不去,果然她一出现在府门之前,便有一位打扮如同管家之人上前和气问道是否是楚长庚楚公子。见她点头转而又喜道我们公子知道您今天会大驾光临,特意在东院恭候多时,请快进去了吧。
即便是在这生死关头,楚云汐也难改其优雅的气质。她躬身一鞠大方抱拳回应道:“请!”
一路行来,各个门口的侍卫都带刀恭敬以迎,他们整齐划一的恭肃表情,既是对她的示威挑衅亦是对他们主子的忠心畏惧。
楚云汐不卑不亢地穿过侍卫们异样而凶悍的目光,踏入了灯光照耀的顾府正堂。这与三年前她因母亲被挟持而被迫羊入虎口的场景是多么的相似,她顿了顿脚步,环看四周,忽然有些恍然。她的生命似乎总在被人胁迫的无奈中度过,感情的羁绊是人生的负累,但也是人生的价值和真谛。所以她并不后悔一次次为情所迫走上毁灭的道路。
进了东院的后堂,楚云汐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个室内较武场,内里灯火通明,地光壁净,方形的通间并没有隔断和内室,因而不能既不能藏人也无法埋伏机关。宽大的校场足有三间普通卧房那么大,屋里屋外虽没有厉行的侍卫,却有两排齐刷刷的插天利刃,闪着寒沁沁的杀气。
而她对面的尽头,有一个人正坐在长案后优哉游哉地品酒。
楚云汐并没有犹豫,果断地踏入了房门。身后,两扇沉重的乌漆大门被缓缓闭合,直到发出一声沉闷地撞击,对面之人才从酒杯与手指的缝隙中抬眸看她一眼。
她没有畏缩继续踏着沉稳地步子向他走去。
他哈哈大笑一声,似讽刺又似失望地放下酒杯,拖长音道:“你果然来了。”
楚云汐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既渴望她出现又害怕她出现的矛盾,只是将这种怪异的口理解为对她晚到地不耐烦。她加快了步子,几乎是一阵风地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仍旧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但她却感受到了他扶在案板上的双手蓄势待发的劲道。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要不怕死得多!”
她套用他的句式回敬道:“你也比我想象地要骄傲得多!”
他放肆地笑声让楚云汐心中不快,她高声喝道:“青莼在哪儿?既然我依约前来,你还不放人。”
顾朝珉的身后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楚云汐的目光向他身后扫去。他微微偏头,怒道:“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说着他一跃而起,一把拉下身后的黑布,露出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堵着嘴,鼻青脸肿的青莼。
青莼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惊讶透露出她的难以置信。她也终于明白这个世上肯对她以性命相报的还是只有楚云汐。她曾经为之悸动的美好爱情在高贵的恩义面前彻底烟消云散了。
楚云汐猛然见她还活着,心中激动,又见她被拳脚相加而破损的脸颊,不由地心中怒火喷涌,又见顾朝珉凶狠地掐着她的脖子,生怕她出事,着急叫道:“青莼你莫怕,我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救你出去的。”他唰地抽出手中的相思剑,剑锋直指着顾朝珉。
青莼定定地望着楚云汐,盯着她的眼神微微有些呆滞,泪光中流出的感激和激动,落在顾朝珉的手上便如刀割一般疼痛。他使劲掰过她的头,瞪着她怨毒地低声道:“你莫要得意,你看我待会怎么在你面前杀了他!”
青莼用力地挣脱出他的手掌,看了看楚云汐,又鄙夷地斜视着他曾经令她日思夜想的丑恶嘴脸。如果说那时她刺杀顾朝珉的理由是为了报恩,甚至还带着要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好愿景,而如今的她则彻底放下了对爱情的执念,这个世界上唯一令她留恋的只剩下了那些和楚云汐、白荞、绿妍、碧音共度的日子,和她们在一起便已经最大的幸福了,她咧嘴苦笑了一声,原来她从不知道惜福和知足。
他最恨这种眼神,厌恶鄙夷的眼神,曾经的她还带着些许凄伤,而如今那些剩余不多些许爱意的已化为灰烬,余下的只有怨恨,两个人的互相憎恨更使屋中的怨气如烟雾般呛鼻。
顾朝珉的眼睛逐渐变红,像血染的恶意。楚云汐瞧得心惊,频频用眼神示意青莼不要惹怒着头发疯的野兽。
她轻轻抬脚,向桌边移去,她想在愤怒侵占他理智的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