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拢了拢衣物,肩膀轻轻顶了几下道:“走吧,他们已经散去多时了,再不回去,阿悯还以为你丢了。到时候嚷出来阿昙该担心了。”
他连动了几下,对方都没有反应。他忍不住低头去瞧,借着天边残留的几缕星光,只见她双颊灿若桃李,眼睑盖目,嘴唇傻张,嘴里浓郁的酒香随着呼气向外喷洒,两腮一鼓一鼓地好似水中金鱼吐泡。她睡的香甜,下巴卡在他的肩头,双手挽住他的右臂,把他的胳膊当抱枕一般的搂在怀中。她的睡姿果真如她的性情一般直率可爱。
李璨无奈摇头而笑,抽出她紧攥在手里的胳膊,她的身子失去重心,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一张温暖的脸颊堵在他的心口,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之感像一股气流撞在他的心头。
他跟施佳珩和顾朝珉一样在长安贵公子中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其他两人一是心有所属,一是讨厌女人,而他纯粹是嫌麻烦,换而言之就是懒——懒得哄,懒得猜,懒得应付,连虚情假意都懒得演。久而久之,一众对他心生爱慕的贵女们便知他难以接近,软硬不吃,逐渐敬而远之。
而林月沅则不同,平心而论,跟她相处,确实有种畅快淋漓之感,他的冷傲孤僻,刻薄尖酸在她的面前不但不需掩饰,反而可以发挥地更加淋漓尽致。她总是直来直往,遇强愈强,不像其他女子像花瓶一般,一个白眼就能哭的死去活来,一句冷言便要寻死觅活,这让他既鄙夷又厌烦。他们两人之间的言语对抗,时而让他气堵,时而让他亢奋。他的繁言吝啬从未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有所收敛,因为他从未将她当做女子看待,可是当他的手臂从她的腰际膝间穿过之时,他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对方身上有着女子的温软和柔细,这与性情无关,与言语无关,它是天生的,女子特有的美。
他直直地站在屋顶,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他的脸无法控制地红了,但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内心悄然而起的变化。
李璨从路边低矮的树林草丛里穿过,沿路谨慎地躲开内监和侍女们。但路过昙香宫后门时,还是暴露在李昙的目光之下。
李悯是这宫里林月沅最亲密地闺中密友,她的苦闷她自然也知道个七八分,今晚家宴原本她想借口抱病不去,还是李悯劝导她务必也要看在自己兄长的情分上,把戏演足。她为了林日昇只得勉强出席,虽然在宴席间未曾给过哥哥一个好脸,但顾梦影的知书识礼,温柔可亲却也一时间令人无可挑剔,两人隔席相看也确是一对璧人。但顾贵妃的专横跋扈,林昶的虚伪专制,林淑妃的怯弱献媚,林日昇的懦弱拘束,仍让她感到万分压抑,她强忍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愤怒,在席间最为热闹之时,悄悄执酒而去。
李昙有疾,只见了一下家中亲戚,说了几句话,吃了几口菜,见了礼便被林淑妃遣人送回去了。他虽非经常与林月沅会面,但他也通过李悯时刻地关怀着表妹的饮食起居、心绪变化,得知她内心不快,他便命撷星暗中关注和提醒她,免得她一时难以控制惹处祸端。但一向对李昙照顾有佳,细心仔细地撷星在今日宴席上却有些走神,等到林月沅都消失了好久之后才来回报。
此时的撷星呆在他身边已有两年,她任劳任怨,无微不至的对李昙的照顾让她很快便升任了女官,是昙香宫一众侍女的头儿。可这一次李昙却当着众多侍女的面严厉地责备了她的大意,她无声而泣,自领闭门思过的惩罚赌气走了。李昙拿她没辙,只得吩咐昙香宫中守卫悄悄去寻,偏巧的是李璨也不知去向。
有李昙指挥大局,惊慌无主的李悯焦急地在昙香宫里等着,急中生智的她还命人将通往双燕榭和师凤阁的小舟停在昙香宫后门的湖边。
正当两人在后门等候侍卫带人回来上船时,李璨出现了,怀里还抱着喝醉了的林月沅,李昙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他怔忪着盯着李璨在树林里穿梭时被树枝草木刮乱的衣衫,以及他怀中衣服下摆同样凌乱的林月沅和两人脸上可疑的红晕,半天才挤出一句:“阿璨,原来你们在一起啊,害的我们好找。”
这含混不清的语义使李璨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他支吾了一声把睡死的林月沅交给侍女们,解释道:“她喝醉了,倒在路边,我正好瞧见就将她带回来了。”
“哦。”李璨异常的表现加重了李昙的怀疑,如果他大大方方坦坦然然说出那句话,还有几分可信,如此忸怩的解释,尴尬的表情让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言。
但回头想来,若是他俩能够成为一对,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喜事,他的理智这么想,但情感却难以达成共识:他就是无法发自内心的高兴。
李璨也讶异自己的行为表现,他们二人之间明明清白磊落,又没有做无可告人之时,不过是喝酒聊天,原本直截了当坦白就是了,可是他却无端地生出几分心虚,尤其是当李昙用那样的眼光看他的时候,他就更慌张了。
他事后将他混乱地反应归结为自己要面子的缘故,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忽然在众人面前言归于好,化敌为友,难保不被人耻笑,所以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才表现失常,他对这个理由非常满意地接受了。
好在喝的七荤八素的林月沅在第二天醒来之后就把昨天晚上喝醉之后的事情全然忘怀。她去归还李璨请求楚云汐绘制的折扇时仍旧对他不冷不热,他当然也顺理成章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