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在前方那束开的极为热烈的红色玫瑰丛中露出了一张脸,那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心疼。当两人目光相接之时,那人脸上的忧愁和焦虑便化作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李悯心里一震,身体像发烧一样抽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章氏女已经放弃。楚云汐还握着她的胳膊低声劝说,她发觉手上有颤意传来,抬头看见她时发觉她的双目中闪着亮光,而后便在前方的玫瑰丛中发现了林月沅,她毫无责备之意,只是欣慰地冲着她微笑。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在来之前,林月沅一直用这句话反复的安慰了她焦躁恐惧的心,如今她的笑容也正是此意。
楚云汐安静了下来,仿佛明白了林月沅之所以不愿出现的真正原因——也许她早已料到结局并非会如人们期盼和努力的那样美好。她的缺席可能会减轻李悯的负罪感,但她又不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于是她还是出现了,并且一直告诉她,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人生不能总是逃避,失败和成功也并非唯一的抉择,心态也是,要么坦然面对世人的无情,要么脆弱地郁郁而终,要么疯狂地打击报复。显然林月沅要教会李悯的是,如果不能自信尊严的活在这个世界,那么就坦然地接受吧。
李悯不再落泪了,她颤颤巍巍地拿起笔。楚云汐很高兴她有重拾信心的勇气,忙将一张干净的白纸铺在她面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落笔,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一首诗。
她写好了,端端正正地交到宫婢手里。她淡然地坐回位子,这一次不为面子,不为林月沅,不为免受责骂,只为自己,给自己一个交待。
上官雪萸拿到这首诗,认真默念而后露出叹服地表情,徐徐吟道:“一园红艳醉坡陀,自地连梢簇下蒨罗。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吟罢,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她又评道。“公主这首《杜鹃》写的甚妙,以花为题,以小见大,抒兴亡之感,且将蜀灭的典故不着痕迹的嵌入其中。与我刚才观览的这首孟蓼小姐的《杏花》: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唐】罗隐]即便表面上装作不以为然,自视甚高的孟蓼心中还是不得不承认,李悯这首诗写的其实还在她之上。
金波公主讶异地挑了挑眉,不屑轻哼。丽水公主和楚云涟纷纷夸赞,其余一些贵女也跟着赞了几句。但李悯却浑不在意了,那些日思夜想想要得到东西终于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然不在乎了,因为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另一层境界。
上官雪萸将两首诗均列为上等,接着又品评了几首首诗,均为中等,为了顾及各位小姐的颜面自然是无一首下等诗,但孰好孰坏,稍有鉴赏能力的人闻过便知。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唐朝,皮日休)]”楚云漪《白牡丹》写的不好不坏,上官雪萸读后,倒也给了“雍雅富贵”富贵的评语。
而被上官雪萸推崇,评为“极有风骨”的一首上等词,乃是楚云汐填的一首《霜天晓角·梅[萧泰来]》:千霜万雪。受尽寒磨折。赖是生来瘦硬,浑不怕、角吹彻。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元没春风情性,如何共、海棠说。”
平心而论,楚云汐在填这首词时不算用心,遣词用句也未经雕琢,用的也是梅花常见的“凌寒独放”的寓意。只是言语之间硬净了些,不似女子温柔手笔,大约正是如此才显得与众不同。她以为是平平之作,却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也是无心插柳。
“韩小姐这首《桃花》倒写的绮丽可爱,喜中带忧了。”上官雪萸似是很喜欢这首小诗,反复念了两遍:“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出自盛唐诗人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韩琉芝)]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而后将其放入上等诗中。
诗词评完,众人皆心服口服,对上官雪萸的才华也是十分钦佩。但孟蓼却是深感不忿,她所谓的真才实学难道就是数语寥寥的评语?一个至始至终连笔都没有碰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品评她的诗作?她非要掂量一下这个被圣上御口称为“才女”的女子究竟配不配的上这个御称。
她轻笑一声,朗声道:“上官姑娘的品评真是精彩绝伦,想必姑娘的诗作亦是如此,不知可否请姑娘念来给我们也欣赏欣赏。”
上官雪萸没有动过笔,许多人都看在眼中,偏她装作没有瞧见似得,众人便知道这个像刺猬的女子又找到了新的进攻对象。
但圣上的英明是不该质疑的。上官雪萸并未有半分为难之色,几乎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掷地有声道:“[清段琦]独放早春枝,与梅战风雪。岂徒丹砂红,千古英雄血。”
良久,众人无声,楚云汐忽道:“这首应为冠。”
韩琉芝也点头道:“正是。”
上官雪萸摆手笑道:“不敢,不敢。太子妃和三位公主都没有作,怎敢说此诗为冠。”
孟蓼大约不会察言观色,又不合时宜道:“小女刚才看太子妃也写了几句,不若也赐我们看看吧。”
楚云涟将手边纸交给上官雪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