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沅在下滑的过程中,双手乱舞企图抓住树上垂下来的枝条,不想因水多湿滑,一连拽断了好几根。渐渐地她的脚露出了树冠,接下去是腿,待她的胳膊漏下来时,下降的速度突然停止。一枝树藤从她的手腕一直缠到了手掌里,紧紧勒住了她的右手,下垂的身躯挂在半空中。
树藤像一把细刃缓缓地割进她的肉里,鲜血顺着手腕染进衣袖里。疼痛在她的脑袋里撞响了警钟,她清醒的意识到这个树藤并不是来拯救她的,因为如果再不放手,等于割腕自杀。
她低头向下望去,槐树粗壮的主干遮住了限制了她的视野,她只能大略的看到树下一般的景致,下面是一块干净整齐的汉白玉平台,上面铺着色彩淡雅柔软的毡毯,圆台中央挖了一个圆洞,槐树就是从中生长出来,远远望去,像一块玉玦。
圆台上从内而外摆放着大片如飞雪般白璧无瑕的昙花花苞,那醉人的芳香正是这昙花的香气。
昙花并未摆满圆台,而是像丝线一般沿着外壁摆了两圈,中间是空的。她只要能跳到毡毯上,就不会伤到筋骨了。
她微微调整姿势,控制好身体,朝着空白毡毯处放手下落,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可失控的事总是在人们胸有成竹的时候发生:正在此时,树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林月沅吓得脸色一白,她要是砸在这个人身上,那人不被砸死也得被砸吐血。她大声叫喊,想引起地下那人的注意。他却只是扬着头惊慌无措地和她对望,似乎是被她吓得不能动弹了。
无奈之下,她卯足了力气,伸直腿蹬在了树干上,中途改弦更张打算避开树下之人,可惜力道用大了,一下子从半道上弹了出去,正好压在了一盆昙花之上。
玉石花盆从中间裂开,泥土洒落一地,她避开了尖利的花盆碎片,倒在了泥土和花朵中间,将几朵排放整齐的昙花搅合不成样子。
“你是谁,为何从上面掉下来压坏了我的花?”那人微俯身子,优雅出声发问。
林月沅侧着身子歪坐在泥土里,扶着摔疼的屁股。乍一听这个话,气的想骂娘,自己救了他的命,他不感激涕零就算了,怎么着也该过来问候一声。他一张口,居然一股居高临下的责问口气。
带着这种怨气,她没顾得上正眼瞧他一眼,连珠炮似的呛声道:“你这人懂不懂得知恩图报,若不是我在空中使了个巧劲,那被砸坏的就是你,而不是花了。你是死人啊,见一个大活人摔成这样,好赖也扶一把,你倒好两眼里只有你那盆破花。”
她越想越恼,抓起地上一株被压坏的昙花往地上一摔,气急败坏地叫嚣道:“你再废话,你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里的花啊,草啊,树啊,全给你烧了。”
她的话原本占理,可说到最后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那人嘿嘿一笑,好脾气的辩解道:“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浇花,是你从上面下来,差点砸到我。反叫我感恩戴德,究竟是谁个不讲理?”
她心中气恼,腿摔得酥麻,挣扎着站不起来,更厌烦和他纠缠下去,便把一腔不忿都发泄到他身上,出声怒吼道:“闭嘴。”
她说话语速快,音调高,这一嗓子吓得那人一瘸一拐地退到了树边。
原来那人之所以没有及时躲避,是因为腿脚不方便。他与林月沅拉开距离,眼见得她满手是血,沾满泥土的艳丽红裙变得灰蒙蒙的,狼狈不堪,再看与她娇美的容颜不相宜的恼怒神情,颇有些自责,他当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其实他只是想逗她玩儿而已,没料到弄巧成拙,反把她惹恼了。
玩笑开过头就不好笑了。他收起轻松的调侃语气,从树后面拿出一副乌木拐杖,费劲地挪到她身边,认真地询问她的伤情:“姑娘你的手受伤了,用不用去请御医来瞧瞧?”
说话之间那人嘴里飘出一股清甜的酒香,勾动了林月沅馋酒的心思,她不耐烦地抬眼扫了对方一眼。
那人把一只素洁的手伸到她面前,镶着金边的精白色衣袖上沾染的黄泥纤毫毕现,但却丝毫不令人觉得肮脏而是恰如其分地为他超凡脱俗的气质中增添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使他不至于让人产生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配饰,正像他如水般眉眼一样的净洁。一笑便眯起来的双眼,弯弯地好似一轮挂在桂树枝边的新月。
她借着他的手缓慢站起,心里不断思索,敷衍道:“不用了。”
她扶着他的胳膊,两人同时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树的另一侧,那里立着四张铺着毛毡的石凳,一张摆着酒壶酒杯和几碟精致糕点的大理石圆桌和一支斜靠在树干上的花锄。
那人从怀里掏,把掉落在圆凳上的花瓣一片一片捡起来放在里面。林月沅坐在旁边惊奇地看着一个大男人像爱护自己的女人一样的呵护这娇嫩的花朵,身上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
她闻到了酒香,抓起圆桌上的酒壶一问赞道:“好酒。”随即将酒浇在自己受伤手上。
那人惊叫一声,林月沅疼痛难当,皱着眉头,一边鄙视他大惊小怪,一边嚷道:“我都没叫疼,你怪叫声什么?”然后把头侧过去,低声呻吟道,“疼死我了。”
那人骇地脸色越发苍白,不住声问道:“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叫御医过来?”
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腹诽道:这人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
她接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