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人要沈家人死呢?

颜舜华的心脏倏然揪紧。沈家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世如果并不是意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把她当自己女儿疼爱的皇帝伯伯,要杀死看着她长大的舅舅们。

原因可能不仅仅是舅舅们战功累累、功高盖主。还有傅昆刚才所说的“有趣的东西”——

甚至连顾成晁对她的反感与提防,也许都和这“有趣的东西”有关。

一点都不有趣!

皇帝伯伯死后,她一直记着皇帝伯伯的嘱托好好地守住风雨飘摇的大晋,没少和顾成晁针锋相对。在她心里,皇帝伯伯是极好的长辈,她一直觉得皇帝伯伯也想当个明君,只是太多人挡在前面,让他没办法按照心里想的去做。

如果那都是假的呢?

如果那时的宠爱、那时的信任、那时的殷殷嘱咐,都是假的呢?

如果那个一直对她好的皇帝伯伯,是朝舅舅他们举起刀的人呢?

她比谁都清楚那个能把她抱在膝上哄她高兴的君王手段有多狠辣,只是那些手段从不曾落到她头上,她才永远视而不见。

其实顾成晁就是像他。

颜舜华脸色一变再变。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是,所以很多事摆在眼前,她却总不愿去相信、总不愿去猜疑,仿佛只要这样捂住眼睛掩住耳朵,就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

可如果这最糟糕的可能性成真的话,她如今所做的所有事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加快那一切的发生。

颜舜华怔怔地出了神,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颜舜华抬起头,对上了沈云初满含担忧的眼睛。她总是让人担心,总是让所有人哄着她让着她,陪着她走那些并不好走的路。即使她是错的,他们也愿意和她一起错到最后。

颜舜华一把抱紧沈云初:“云初哥哥,我为什么总是这么笨。”她的眼眶倏然红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沈云初感觉颈边一片濡湿,心脏不由也跟着抽搐。颜舜华与傅昆的对话他一直在听着,也发现了颜舜华所做的事并不是随意而为。可看到颜舜华竟哭了,还是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的晚晚向来不爱哭的,更何况还哭得这样无措、这样伤心。

沈云初牢牢地记住了傅昆那番话。他抱起颜舜华走出琴亭,边往颜舜华的住处走边说:“我们的晚晚怎么会笨?我们的晚晚最聪明了。晚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去找姥爷。”

颜舜华环抱着沈云初的脖子。若不是她那么笨、那么执拗,总是一意孤行,云初表哥也不会为守通州而死。

傅昆说的那番话虽然居心叵测,却让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即使重活一世,依然有许多不曾去正视的盲区。光靠她自己一个人,永远是不够周全的。

颜舜华安静下来。

她由着沈云初将自己放到床上,替自己盖好薄被。

在沈云初要开口说话时,颜舜华猛地抓住了沈云初的手。她说:“云初哥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沈云初心头一跳。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颜舜华往下说——好像只要颜舜华说了,很多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这种感觉十分莫名,沈云初却无法将它压下去。

只是她要说,他怎么可能不听?

沈云初坐到床边,温声说道:“说吧,我听着。”

颜舜华说:“我做了一个梦,”她抓紧沈云初的手,“梦见我死了。”

沈云初心中一紧。

颜舜华开了话头,便低声往下说。

她死了,云初表哥死了,舅舅他们也不在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都死在她眼前,他们都没机会看到安稳太平的盛世,到最后眼前都是一片绝望。

颜舜华指节微微泛白:“那时我一直不敢往回看,我怕往回看了,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其实只要我回过头看一看,就会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是我太没用了,云初哥哥,都是我太没用了对不对?”

沈云初既震惊又心疼。他用力回握颜舜华的手。他手掌中的小手儿还那么小,她才七岁而已。

要是她年前真的回了京城,那么她就会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他们的晚晚才七岁,怎么可能分辨得出诡谲的人心!她又怎么会知道,对她好的不一定是真的为她好——她又怎么会知道,有些蜜语甜言里藏着锋利的刀刃——她又怎么会知道,世事推人走,既已身陷局中,很多事哪怕她再不愿意也得去做——

他远在通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

幸好他把颜家的人赶走了。

沈云初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自己的这个决定。

沈云初柔声说:“你没有错,那时你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怎么能说是你没用?你已尽力保全能保全的人,尽力保全能保全的疆土,晚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紧紧地抓稳颜舜华的手,“而且,那都是梦而已。你上次见了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对吧?你不会再喜欢他,不会再嫁给他,不会再想当皇后。晚晚,那是梦,我们都还活着。”

颜舜华一顿,点点头。

沈云初说:“明天我们去见姥爷。”他轻声安抚,“睡吧,我们明天早些出发。”

颜舜华哭了一场,又说了那么多话,心里感觉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心情一放松,困意也席卷而至,她依言闭上眼睛,竟很快睡着了。

颜舜华睡得香沉,沈云初却毫无睡意。颜舜华所说的“梦”那么清晰,他光是听她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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