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个丐户妥协认输……
想想这几个字,就让内阁首辅杨廷和觉得愧对自己寒窗十余载,学得的圣人之言。
杨廷和是四川新都人,少年之时便有神童之名,十二岁就中了乡举。成化十四年,他刚刚十九岁的时候就中了进士。孝宗在位时,曾经给当今陛下正德皇帝讲读经书。
有帝师的身份在,正德皇帝对他可以说是不错的,正德二年他就得以入阁,拜东阁大学士,专管诰敕之事。刘瑾伏诛之后,又官拜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正德七年出任内阁首辅。
到如今,他的首辅之位,已经做了七年有余。
可以说,于公于私,他都想要保全正德皇帝。但事与愿违,掳走正德皇帝的魏水仅凭着一封勒索信,就降住了朝臣。
一方面,魏水掐准了,但凡是文官大多都看不惯整天就知道玩玩玩,动不动就率军冲锋,还给自己封赐大将军、国公的荒唐皇帝。
另一方面,他也让众人陷于无奈之中。谈不拢,也打不得。如果贸然派兵去打,人家就拿着手里的正德皇帝当大旗。百姓可不管皇帝怎么样,皇帝只要不坏到怨声载道,官逼民反的程度,那么皇帝就是皇帝,皇帝在谁的手里,谁自然就拥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招牌。
“太后,臣以为,魏水的条件……还是答应他吧。只要他不把事情闹大,保住大明朝廷的颜面,一切都可以商量嘛。等到新君即位,自然要入继先帝之后为嗣子,太后依旧是太后。到那时候,魏水这样的小人物,我们把他搓圆了,捏扁了,还不是容易得很嘛!”
杨廷和话是这么说的,但张太后一点儿都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身陷敌营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凭什么要舍弃亲生儿子,去接纳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还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得住的嗣子呢?
可惜,她怎么想的,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朝廷之中,有君臣,无父子。亲情这种东西,在面对政治,面对利益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一群人的政治前途,一群人的集体利益的时候,就会变得无比的脆弱。
自古以来,为了皇位,为了权势。父子反目,兄弟成仇,陷害亲子的例子,不要太多好吗?
即便再不情愿,张太后最终也按照杨廷和等人的安排,下达了懿旨,昭告天下。
懿旨之中含糊其辞的说了正德皇帝驾崩的事情,并命兴王朱厚熜入继大统。朱厚熜未登基之前,朝政暂由太后摄理,内阁佐助。
魏水所在的地方。
已经广传天下的懿旨被魏水放在正德皇帝的桌面上。
魏水的面色显得有些难过,不知道他在难过于即将身死的正德皇帝,还是在难过于自穿越之后起,自己变得越来越漠视生命,以至于连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了。
正德皇帝看着懿旨,不敢置信。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朕……驾崩了?”
周边不再有旁人了,听了正德皇帝的话,魏水轻轻点了点头,略带着苦涩的笑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正德皇帝也笑了,笑容之中,露出比魏水更加苦涩的情绪。
“他们……他们竟然都想要朕死?!朕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列祖列宗,最终,为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你问谁?
魏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可怜。
也许在正德皇帝自己的心中,他确实做得还不错吧?普通人来讲,爱玩即便是错,也绝对不会是罪。但对于皇帝来说,爱玩就是罪!
他用来玩乐的,没有一文钱不是民脂民膏。他玩乐的时候,受罪的是文武群臣。
这样的皇帝,大臣们恐怕早就伺候腻了,不是吗?
一阵子失魂落魄之后,正德皇帝的眼中充满了熊熊怒火。
他攥起拳头,猛地一砸桌子,顺势站了起来。暴怒地狂吼道:“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朕去死?”
随即,他的眼神瞥到魏水,突然又来了精神。绕过桌子,一把拉住魏水,急急地说道:“魏水,我这些天听人说起你的事情!你是丐户出身,无法入仕科举是不是?没关系,朕可以帮你除去贱籍。你和绍兴知府苏国微有仇是不是?没关系,朕可以帮你报仇。你想要钱,朕可以让你富甲天下。你喜欢做官,阁老朕也给你。不要杀朕,帮帮朕!我们东山再起,讨伐那些乱臣贼子。到时候,你就是朕的刘伯温!”
刘伯温?刘伯温哪儿好了?
你想当朱洪武,老子可不想被你火烧功臣楼。
魏水的眼中露出嘲讽之色,笑着说道:“陛下,您现在说这些……不嫌太晚了吗?试想,如果不是日子过得不好,我也不会上街行骗,不会被抓入府牢。不会从牢中逃走,不会被平虏伯的人控制,也不会到江西去。我不到江西不会和朱宸濠混到一块儿,不和朱宸濠混到一块儿,我的兄嫂不会死。我的兄嫂不死,也就不会有我带人进攻浙江之事,也不会有今天的截驾之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过是一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陛下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正德皇帝心中没有后悔。
天下那么多的百姓,他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哪个人日后会向他索命啊?不过,要说全都跟他没关系,倒也不是,只是人们都习惯于把错误归结在其他人的身上,而忽略了问题最大的自己。
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乌鸦站在煤堆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