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离和苍玄的房子里, 有一间画室,刚搬过来时, 这间画室里堆满了画像,一半是“景年”, 一半是“陆离”, 随着他们在这里越住越久, “陆离”的画像渐渐多起来, 以至于苍玄后来不得不把“景年”收一收, “陆离”已经摆不下了。
“老公,你也教教我?”陆离坐在画架前,捏着一只笔刷在画布上比划着, 这幅画苍玄刚刚画好,是陆离面对着大海的背影:“不觉得这些‘陆离’太寂寞了吗?我得给他们画个作伴的……”
苍玄挑起眉,表情有些得意, 只听陆离继续道:“小猫小狗什么的……”
“过来,我教你。”苍玄眯着眼睛,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白画布:“到老公怀里来。”
陆离笑着,当真乖乖走走过来,苍玄眼看着这个人越走越近,对方却忽然抬起手,用画笔在自己脸上画了一道, 苍玄一皱眉, 抓住这人的手腕, 顺势把他搂过来, 冲着他瞪眼睛:“反了你了?”
陆离肩膀微微颤抖着,在他的怀里,笑得明艳动人,一整个画室的画像,也不及这个人万分之一。苍玄抢过他的画笔,作势要画回去,陆离缩着脖子闭上眼,他凑过去偷了一个吻。
“诶?你这人——”
苍玄哈哈大笑着在他愣怔的脸上又亲了一下,随即扳着陆离的肩,让他回转身子,面向画布,继而抓着他的手,开始往画布上划下一笔。
“我怎么不记得你会画画?”陆离歪着头看他构图:“你是在这个世界学会的?”
“不然呢?”苍玄下巴架在陆离肩头,笔下勾勒出一条蜿蜒小路,他准备画他们在荷兰的房子。鼻尖传来陆离身上的味道,那是混合着洗发水的薄荷味还有润肤乳甜甜的味道,让他觉得舒服极了,仿佛置身于一大片郁金香田里。
[那是一栋有着砖红色墙壁的房子,一共三层还带着一间地下室,冬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一层的壁炉前烤着火,共享同一条羊绒毯子,再来一杯热可可。夏天的时候,我们爬上阁楼,这个小村子的夜晚非常宁静,打开天窗能看到碎银子似的星星……]
苍玄的记忆里忽然就流淌出这段话来,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对景年讲述这一切的那天,那时候,他刚刚恢复记忆,一心想着要把景年带走,两个人在这个秘密的住所长相厮守。
他依稀记得景年眼睛里露出向往的光,那星星点点的光,就像是他买下这个房子时,站在阁楼上,抬头仰望的那片星空。
然而……景年终究没能亲眼见到这栋漂亮的房子。
“想什么呢?动笔呀?”陆离侧过头低声催促着他,苍玄回过神,抓紧他的手,在小路的两侧勾勒着:“这里,有一大片郁金香田。”他说着,看向陆离幸福的侧脸,这个人嘴角微微勾着,似乎也陷入了回忆:“是呢,每到花期,家里的瓶瓶罐罐也都被插满了……”
苍玄也不禁回忆起那段时光,这是专属于陆离的记忆,也是他为陆离创造的记忆。而真实的记忆里,无论是他,还是景年本人,都没有亲眼见过春天这片花田盛放的样子,因为从研究中心逃脱出来的人,只有自己。
当年,景年用看似缜密的分析说服了自己,一个人逃脱比带着他成功的几率更大。他也用一个信誓旦旦的许诺让他相信,他们终将会团聚的。但是,苍玄逃脱后才知道,景年放走自己之后,并没有履行诺言,等着他去救他,而是选择了向首长自首,并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一切。那之后,苍玄曾经成功潜入过一次,但这一次见面,却也成了他和景年的永别,因为他发现,景年已经被催眠,完全忘记了自己。
他回归到了没有认识自己以前的生活,回到了正常的轨道,成为了原来那个忠诚的科学工作者,为了科技事业奋斗终身。
苍玄是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为了能让自己的大脑抵抗审讯,苍玄熟知催眠的套路,也有办法让一个被催眠的人从沉睡中醒来。那时候,他望着景年,对方眼中的惊恐就像是在德国的小公寓里,第一次被自己挟持时一样,就在这一瞬间,他犹豫了。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天之骄子,是带领着人类走向进步的人,他是光。
圣经说过,生命在他里面,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景年对于他,是如同耶稣一般的存在,但他的圣光,会在自己这片黑暗中埋没……
他看着对面的这个人,似乎看到了他穿着高贵的学士服,头上带着荣誉的桂冠,看到他拿着代表荣誉的奖杯,脸上是坦荡的笑容。但他只要接近自己一步,这一切都会消失,他会成为一个农夫,随着自己东躲西藏,他甚至会舍弃自己的名字,从此活在一张虚假的证件之下。
他还会快乐吗?
他不会的。
短短的一瞬,苍玄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也许景年本来就不肯放弃科学,他放走了他,却无法释放自己。也许他早就猜到自己可能会面临着被催眠的下场,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留下来。
苍玄忽然就放弃了带走景年的念头,也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个永远无法挽回的决定——他二次催眠了景年,把所有有关于逃亡的计划全部抹杀掉,包括那个宁谧的小村庄和建在郁金香田里的红房子。
这样一来,这个人永远也无法将他暴露,但他也永远找不到他了。
苍玄捧着景年的脸,低声重复着催眠的暗号:“爱是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