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医馆的后院种着两棵樱花树,据说经历了十载风霜雨雪的洗礼。树干笔直,似少女般亭亭玉立,晨风拂过,大片的樱花飘落,好似下了一场梦幻的樱花雨,那些紧紧攀附在枝头的花瓣,挣扎着不肯离开,就像是倔强的孩子。
樱花树下摆了一张碧绿色石桌,光滑如洗的桌面上依次放置着三只碗,碗中清一色盛满了药汁,药效如何尚不可知,单看药汁的色泽一碗比一碗浓郁,就知道是何口感了。
身着青衫的小女孩皱着稚嫩的眉眼,端过左手边颜色最浅的第一碗,飞快地抿了一口。
“哇……好苦……”席卷口腔的苦涩令小女孩本就小巧的五官此时缩成了一团,她艰难地咽下第一口,然而这第二口……实在是难以下咽了。
当你体会到了苦涩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你还愿意去尝试第二遍吗?
即便她从记事起就终日与药相依,她也从未喝过如此苦口的药。
等等,周围好像没有人?
小女孩低下脑袋,眼珠一转,用上了在家喝药时屡试不爽的一招。她把药碗拖到石桌的边沿,角度微倾,棕褐色的液体便顺着趋势缓缓流了出来,洒在了地面,她的脑袋仍然埋在碗里,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反而会认为小女孩喝得太急才使得药汁不慎洒出。
她一边埋着头,一边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自得,冷不防药碗被人按住,她的小把戏当场现出原形。
“无殇姐姐?”她顺着按住药碗的手指视线上移,看见了无殇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心里一虚,表面依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无殇姐姐,月儿没有偷偷倒药哦,是樱花想喝我的药。”
“原来是这样。”无殇似乎相信了她的话,煞有介事地附和点头。
药是无殇亲手熬的,当着她的面,小女孩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乖乖端着碗把剩下的药都喝了。
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逗乐了无殇。
只见无殇变戏法一样伸出手,指间夹了三只大红蜜饯,看上去饱满圆润。
吃起来一定香甜可口。月儿盯着无殇指间的三颗蜜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这三颗蜜饯呢,本来都是给你的,”无殇淡淡说道,“既然樱花替你喝了一碗药,那么其中一颗就留给它,月儿,你觉得如何?”
“啊?”月儿小嘴撅起,嗫嚅着说道,“可是,樱花……不会吃蜜饯呀。”
“是么?樱花不会吃蜜饯,却会喝药,这倒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月儿低下头去,脸色涨红,原来无殇早就看穿她那一点小心思了。
无殇摸摸她的头,没说什么,浅笑着离开了后院。
等到月儿抬起头,发现后院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哦不,还有碧绿色石桌上赫然躺着的三颗大红蜜饯。
月儿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感觉那是她吃过最甜的蜜饯了,一下子冲淡了嘴里的苦涩。顿时眉眼弯弯,笑成了两道月牙。
杨婶站在通往后院的挂帘背后,看着月儿吃蜜饯时的开心模样,又想起了无殇方才站在她身侧对她说的话。
“月儿的病很特殊,在医书上都难以找到记载,如果没有针对她的有效治疗,一旦病情加剧,恐怕……时日无多。”
“那,月儿她现在,还有救吗?”
无殇沉思半晌,叹道,“若我爹尚在人世,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病。可惜我医术尚浅,只能延长她半年的生命,还要看以后能不能找到契机。”
……
……
常阴镇似乎仍在一片平静之中,而远在崛州城中心的人们,却察觉出了暗潮涌动下的不安分气息。
将军府。
苏晓一遍又一遍地在内院踱着步,满腹心事,却又不知何从说起。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初降,慕容杰回府,她的眉头才稍稍有所平展。
“看你的表情,还是没有找到吗?”
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她也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动了某些躲在暗处偷听的别有用心之人。
皇帝过世的消息不日便会从宫中传出,太子却在此刻离奇失踪,保不准会有人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去。
慕容杰默默地摇头。
“各个方向都仔细搜寻过了,没有任何关于太子的线索。宫里近侍透露,陛下去世当晚他曾看到过一个身着便装的男子离开宫门。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正是太子殿下。”
“你是说,太子殿下他一个人私服出宫了?”
“还在调查中,结果未知。”慕容杰不敢妄下定论。
“如果真是太子,当天晚上他为何要出宫?陛下去世,他不是应该第一个出来守灵吗?”
按照南轩的习俗,死去的人遗体都要在家中停留三天,也就是所谓的“停灵”,而直系亲人需要在一旁伴守三天,称为“守灵”。
陛下去世,嫡长子太子殿下不知所踪,只剩下唯一的女儿翩潼公主具备守灵资格。
“所以这三夜,都是翩潼公主在守灵。”
“今夜就是第三夜了,”苏晓挽着慕容杰在花坛边坐下,“小杰,要是明天还是找不到太子殿下,陛下的入葬仪式还会如期举行吗?”
“不会。”
“延迟入葬不会影响到陛下的遗体保存吗?”
“国师自有安排。”
一提到国师,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不知是因为释然,还是因为忌惮。
……
……
常阴小镇,天行医馆。
樱花树下,碧绿色石桌上堆满了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