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钰觉得自己快要被陈简气死了。
他下午的时候开车回到家,上楼,经过琴房,隔着门,听到里面有弹琴声。说实话,他有点不开心。原因在于他一向不太爱别人碰自己的琴。
他稍微亲近点的朋友,都对这点心知肚明,也都会特意避免讨他嫌弃。
这倒不是因为这架施坦威卧式三角钢琴价格昂贵,怕被这些外行给折腾坏了,实则因为他有种奇怪的心理癖症,或者说洁癖——最钟爱的东西容不得分享。
承钰的手握上门柄,吱呀开了条缝隙。他要进去,和里面的人打个招呼,然后间接用自己隐晦的态度向对方表明:哦,朋友,请你离开。
门开了,陈简坐在皮凳上,微躬着身,手按着键,模样认真。
承钰一肚子话都噎在嗓子眼。
她弹的是《水边的阿荻丽娜》,这首曲子简单,她弹地倒也流畅的很。只是节奏的强弱起伏掌握得不好,延音踏板踩得也不够好,叫他听得难受。
曲子到了高.潮部分,用右手奔跑的那一段。陈简的节奏完全乱了。音调落到承钰耳朵里,完全不亚于强.奸他的听觉。
承钰吸了一口气,关上门,离开了。
十分钟后他又路过琴房。房间里陈简在重复这首曲子,刚好又到高.潮部分,仍旧是上窜下落的节奏。
错误的节拍简直像数百万只蚂蚁啮咬他的心脏。
承钰手都在门柄上了,咬咬牙,忍了。
再次离开。
过了一刻钟,他神差鬼使地又跑到门口。依旧到了□□音部。承钰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了,也有必要清除一下公共噪音。
他走进去,本来要和颜温语地跟她讲一下“你不能这样,你应该怎样怎样”,结果话一到嘴边,变成了冷冷淡淡的,“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弹钢琴的,一种是破坏公物的。”
琴声停了。陈简带着钢刀的眼神飞过来。
话出口了,也不能再收回来。他继续开口,本来想说“你弹琴的时候应该模拟一下故事里主人公的感情”。
这个故事讲古希腊一个国王,他活得很孤独,就自己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国王每天对着雕塑痴痴地看,最终爱上了雕像。国王就向众神祈祷,爱神阿芙洛狄忒被感动了,把雕塑变活。国王和少女从此生活在了一起。
承钰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蠢。所有以“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为结局的故事都蠢,绝对的幸福是骗小姑娘用的,现在连小姑娘也骗不了了。王子和公主不会吵架吗?他们或许不仅吵架还会打架呢。这种故事他自己都代入不了。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以此教育别人。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把自己代入了斯大林吧,恨不得几个炸弹把越南炸掉?”
陈简毫不示弱,直线进攻:“如果我是斯大林,第一个把你送进古拉格集中营。”
承钰:“……”
他有被气到,但自觉要表现一个男人的风度。承钰面色平静地走过,手插在口袋里,看陈简一眼,又看向琴谱。他伸手,装模作样地拿过琴谱,翻起来。
书本哗啦啦翻起来,停在一页。承钰指着最上面的曲谱名字说,说:“其实你可以弹这首,简单多了。”
他把下面那句“比较适合你”吞了下去。
陈简“唰”地站起来。她抱着肩膀看他。
承钰坐下,手指按上琴键,“好为人师”地讲:“左右手要配合自然,右手先空拍,左手起音,还有啊,你左右手那几个重复的和弦弹太重了……”
他向来喜欢身在舞台中央的感觉。更喜欢舞台灯光,薄薄的光,暖和,照在人身上。他也熟谙拍摄时如何选择坐姿,给镜头一个最好的角度。
比如现在,他知道,自己特意调整的角度,从一边看,绝对是完美无缺的英俊侧影。
他口中仍道:“延音踏板一小节踩一次,有几个小节要变一下,”他顿一下,缓缓扭头,“你知道了吗?”
人影都没有。
人家早走了。
承钰这个老师没当成。
“真是生气呀。”他看着琴盖想。
七月四号的时候,独立日到了。
几百年前的七月四号,这群白人的祖先在这个叫费城的地方开了个会,签了份宣言,正式把英国老家踢开。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们精力充沛的后代借着纪念日的名义各种放假搞活动。
比如车队□□、接力赛跑、烟火比赛,承钰觉得最奇葩的是吃热狗比赛。他搞不懂为什么吃热狗也要比赛,吃得肚皮圆滚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吗?人应该克制自己的yù_wàng,尤其是食欲。
然而入乡的下一步意味着随俗。在人家的地盘上,你最好不要对它们的传统表达鄙夷之情,小心人家打你。就像一个外国人,他可能觉得吃牛肉就应该烤一烤,切成丝吃还要炒一炒简直就是神经病,你也一定很想把他打一顿再烤一烤。
电视里在放,成千上万的市民聚集到了靠近国会大厦的国家广场,总统搞了个演讲,铜管乐队、高中鼓乐队、古董车队还有军警车队组了方队一起□□。真是热闹。
这几年经济好得要命,新经济潮流迅猛,大家普遍高兴。可惜总统高兴不了,总统夫人也高兴不了。她估计想打爆总统的头。
一个姓莱文斯基的女人,爆出了自己和总统的性.丑闻。
这实在是热闹的一年。
这热闹的一年的独立日里,他们在后